“可當時……我跟陳總道歉了,他說沒關系啊。”
“他說沒關系就沒關系啊?你也真信。”遲明堯把頭倚著后座,戲謔地看了眼李楊驍,“看不出來,你還挺單純。”
“可是陳總……也沒讓我陪合同上的違約金啊。”
“有意思,陳瑞差你那點錢啊?”遲明堯啟動了車,又補充了一句,“明著和你說了吧,陳瑞這個人,極其變態又小心眼,你當時跑了也不能算壞事,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因為你很可能已經被陳瑞封殺了。”
“至于封殺得有多徹底,我現在也不好說,如果你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不過今天在宴會廳里,有不少人都回頭看你吧?照這個情況來看,波及的范圍應該不會太小。”
遲明堯說完,就專心開車了。李楊驍坐在他旁邊,聽完他這一番話,沒再說什麼。
這人心可真夠大的,自己都被封殺大半年了,居然還一點沒意識到?遲明堯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遲明堯按原路返回,他打算把李楊驍送回家之后,就給徐琰打個電話把這事說明白——不是他遲明堯沒想幫忙,實在是李楊驍捅下的這個漏子太大了,他和陳瑞關系又不佳,實在不太好插手這件事。
“前面是朝左拐吧?”快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遲明堯看著前面的路問道。
等了半晌,李楊驍也沒說話。
“我拐了啊?”遲明堯打方向盤拐了彎,轉頭看了看李楊驍。
這一看,他也愣了一下,李楊驍哭了,眼淚順著臉頰已經淌了滿臉。
準確地說,李楊驍只是在流眼淚,因為他并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李楊驍哭的時候,下眼瞼泛著微紅,整個人有種通透的美感,所以在那一刻,遲明堯的腦子里飛快閃過一個想法——這人演哭戲應該能紅。
第7章 拉黑
李楊驍一聲不吭地默默淌著眼淚,讓遲明堯覺得有點可憐,于是他開口安慰了一句:“演不了戲,那就做點別的啊,當演員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光鮮,碰上陳瑞這種變態,你不得被他玩死啊?”
李楊驍還是不作聲,他只是把臉往窗外的方向偏了偏,似乎不想讓一個陌生人看到他哭的模樣。
他想起自己高中的時候,因為固執地堅持藝考,所有任課老師都來輪番找他談話,勸他要腳踏實地一點;想起為了做演員,他和父母鬧翻,借錢去外地參加藝考,至今父子關系都未曾緩和;又想起剛進大學的時候,有一位即將退休的老師,在第一堂課上就夸他是一個好苗子。
這些似乎都已經很遙遠的記憶,在這一刻全都清晰地浮現出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竟會記得這麼清楚。
人人都曾做過演員夢,但真正將其實現的人又有多少呢?李楊驍本以為自己會是其中一個,卻不想這個夢在半年前就已經悄無聲息地夭折了,而他卻傻得一無所知。
原本,他都以為自己離這個夢很近了。
他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只是需要等待而已。然而這一刻他才明白,他之前的所有等待都是徒勞的。
李楊驍的悲傷太濃重了,以至于幾乎把這種情緒傳染給了遲明堯。
遲明堯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李楊驍:人怎麼能哭成這樣呢,好像有無盡的悲傷都順著眼淚嘩嘩流淌出來,這種靜默的流淚比起聲嘶力竭的哭喊,似乎更多了一種哀沉的絕望。
遲明堯抽了幾張紙遞給李楊驍,李楊驍沒接,遲明堯便把紙放到了李楊驍的腿上,然后開口道:“想開點,做點別的也挺好啊。你要是實在找不到別的事情做,要不去我那兒,我看看找人給你安排個工作。”
李楊驍笑了一下,似乎是帶了點嘲笑的意味,他還是看著窗外,說:“你懂什麼。”
遲明堯好心安慰他,卻不想被噎了一下,忍不住也嘲諷地回了句:“怎麼?演戲還是你的夢想啊?”
李楊驍沒說話,似乎沒心情搭理他。
駛至來處,遲明堯將車靠路邊停下,他有點后悔剛剛回嘴的那句:跟一個傷心成這樣的人較什麼勁啊?
而且,他剛說的那句話很可能戳到了李楊驍的痛處,有點太不厚道了。
遲明堯覺得自己有點混蛋,他想和李楊驍說“別哭了,等我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資源”。剛想開口,李楊驍說話了,是目視著前方說的:“遲明堯,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遲明堯怔了一下。
“和你們這些少爺不同,我們光是活著就竭盡全力了。(注1)” 李楊驍語氣很平靜,不帶一點哭腔,說完這句,他推開車門下車了,看也沒看遲明堯一眼。
遲明堯看著李楊驍從自己車前繞過去,低聲說了句:“操。”
李楊驍回到家之后,仰面躺倒在床上,他看著貼了滿滿一墻壁的便簽紙,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臺詞,全是他自己的筆跡——他每天早上都要起來練臺詞,這個習慣已經堅持很多年了。
而如今他既絕望又迷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朝哪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