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抓緊了雙手,“你是我粉絲?”
夜雨收不盡,孟舟野微微側頭,“一分鐘前,是的。”
“那現在是什麼?”
他輕輕地笑,沒有作答,蒼白路燈照亮的背景里全是飛舞雨沫。
那一幕,當得起一句美好。
為了證明曾經確實是粉絲,孟舟野把他演過的作品全報了一遍。當時的陸秋深雖然糊,但工作成果是真不少,從愛情片到恐怖片,題材一應俱全,只不過幾乎都是配角,有一部甚至全程扮演毀容的尸體。
他以為偶遇了一位漂亮的陌生人,結果陌生只是單方面的,這程度,簡直骨灰級鐵粉。
他干笑,“虧你認得出來。”
孟舟野說:“用心記,并不難。”
他居然配得上別人一次用心。說實話,當時的他懷疑了一下孟舟野的審美,“你不覺得難看嗎?”
“片子有提升空間。”孟舟野誠懇地說,“主要是為了看你。”
陸秋深有些意外,更多驚喜和感動,被打壓得得太慘,他都忘記自己是個可以有粉絲的演員了。
冷風拂過,他打了個顫兒。
孟舟野問:“冷嗎?”
他搖頭,又點頭,“嗯。”
其實是熱,從那口酒開始,不知是酒精生效,還是信息素作祟。那是一種奇詭的熱量,以心臟為起點蔓延,一寸一寸燒到四肢指尖,身體正中塌陷出巨大空洞,不知道該拿什麼去填滿。
孟舟野只穿了單薄襯衫,同樣濕得徹底,披外套這種戲碼沒機會發生。他站起來,“那就回去吧。”
心里居然有了奇怪的失落感。
“嗯。”陸秋深撐著地面站起來,身子剛伸直,發現腦袋格外重,眼前景象晃蕩。
孟舟野一把扶住他,“醉了?”
他也很意外,點頭,又搖頭,“不是……”
孟舟野在柔軟雨絲里笑,“我送你回去。”
他清晰地感覺到心臟失控地顫動了下,動心這個詞,原來有字面意思。
孟舟野禮貌地詢問:“還能走嗎?”
他搖頭。
這句是騙人的,他酒量是不好,但也沒不好到這種程度。
沒來得及計劃說謊之后要怎麼辦,等意識到這一點時,孟舟野背對他蹲了下來,“上來。”
竟然選擇了背他。
陸秋深頭頂環繞著虛無縹緲的眩暈感,不是難受那種,而是令人流連,像進入某種解除枷鎖的快活狀態,不需再壓抑,不需再顧忌。
鼻尖嗅到的味道溫暖香甜,他像貪食花蜜的鳥,壓在枝頭不肯離去,可回家的路實在沒多少步,幾分鐘就到了。
孟舟野把他放在門口,“我走了。”
陸秋深呆看著他走遠,腦袋終于反應過來。
“孟舟野!你的傷沒事嗎?”
那人回頭,似乎微笑了下,“沒事。”
他聲音變弱,“你等我一下。”
要是當時把人邀請進屋,借著酒意不計后果地艷遇一場也就好了。夜雨里相逢的兩個陌生人,借由一個吻,繼續往下痛快地沉淪一夜,也許反而不會有后續。
可惜,他跑進家,找出一把半舊的藍格子雨傘,慌亂地塞進對方手里。
“借你。”
刻意加重了“借”這個字。
時至今日,回想起來,陸秋深仍然覺得像是一場夢境,但放傘的柜格空空如也,唇齒的記憶刻骨銘心,清晰地提醒著,那不是夢。
隔日睡醒,窗外晴朗,樹葉和草地雨痕猶在。他帶上包,鎖好門,沿小巷下去,轉過路口,看到孟舟野靠在歪斜的電線桿上。
“早。”一把雨傘遞過來,“還你。”
藍格子的傘,折疊得整整齊齊。陸秋深呆了呆才接過,“你也住這附近?”
孟舟野遲疑了片刻,點頭,“嗯。”
然后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想多呆一會兒,多說一會兒,卻變得手足無措。許久,他提議,“你要下去吧,一起走?”
孟舟野點頭,“好。”
熙光明媚,落在孟舟野的臉上,變作漂亮的柔光濾鏡。他嘴角的淤青淡得快看不見了,顯得氣質干凈,身上短袖襯衫換成了嶄新的,青白條紋的領帶在胸前悠緩地蕩。
陸秋深終于找到個話題,“你是哪個學校的?好像沒見過這款校服。”
“校服?”孟舟野看了眼自己,“只是設計得像校服,徽章是我們的隊標,今天要去拍雜志照片。”
“雜志?”
“嗯,我是MYU的練習生。”
陸秋深恍然大悟,“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你這麼好看,我聽說MYU收練習生的門檻很高,訓練強度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所以培養出來的idol都很優秀。”
孟舟野唇角掛著淺淡笑意,好像只聽進去前半句,“你也很好看。”
這人沒準練過什麼攝魂奪魄的魔法,不然為何簡單一個表情就能讓他移不開眼睛?
陸秋深看得出神,突然聽見,“小心!”
提醒晚了,他一頭撞進雨水未干的樹枝,冰涼水珠啪嗒啪嗒掉。那時的巷子兩邊都是桂花樹,纏滿花朵的枝條垂在頭頂,稍不注意就撞到。
花朵葉片和水珠,落了滿頭滿臉。孟舟野伸出手替他擦掉粘在鼻尖上的一顆桂花,應該也是下意識的行為,碰到之后,那只手明顯僵了僵。
他也僵了僵。他們就那樣對視了一眼。
清早巷子無人,孟舟野往前靠近,抓住他的肩膀,嚇得他往上一提。
“哥哥。”
“啊?”
離得太近了,那口氣和架勢,陸秋深差點以為他要表白,卻見他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