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羨慕你們啊,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你們會辦婚禮嗎?定了什麼時候?”一個女孩問。
孟舟野愉悅地牽起他的手,“當然要辦,到時候給你們發喜帖。”
客套了幾分鐘,女團終于走了。陸秋深冷冰冰地開口,“放開我的手。”
孟舟野故意作對一樣,反而握緊幾分,“你不是要回家嗎?送你回去。”
“不用了。”頭暈放大了疲憊感,他連微笑也擺不出來,“孟老師,演個差不多就行了,如果你是擔心事業受影響,大可放心,結婚是我要求的,離婚也是我要求的,我心里有數。”
孟舟野眼睛一瞬間冷下來,“你的眼里,除了事業,還能裝點別的東西嗎?”
大約是頭暈害的,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怒氣竄上來。他氣到發笑,“原來我在你心里,是這樣的人?”
“不然呢?”手上的力道再緊,很快/感知到痛覺。孟舟野壓低聲音,幾乎咬牙切齒,“你當初不就是因為這個離開我的嗎?和你的事業相比,孟舟野算得了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陸秋深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往前逼近,眼里的光鋒利無法直視,“怎麼不反駁?你反駁啊!”
陸秋深腦袋里像塞進一臺馬達,漫開無止境的轟鳴聲。孟舟野臉上浮現極度痛苦的神色,“你反駁一句啊,告訴我不是!”
他要怎麼反駁?趾高氣揚地論沒有當初的決定哪來我們的今天,還是擺出懊悔認錯姿態,跪著哭著求孟舟野回來?
頭暈越發嚴重起來,身體不可控制地搖晃了晃,他嘗試掙脫,居然輕而易舉地掙開了那只手。他拼盡全力才能站穩,蒼白地笑了笑,“我們已經離婚了。
”
討論這些,沒有意義了。
陸秋深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車上的,車里微微有些悶,他的額角全是汗。
小陳似乎看出他不舒服,緊張地問候:“陸老師,是不是頭暈又犯了?”
他努力露出笑,“沒關系,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
小陳更擔心了,“那我現在就送你回家,孟老師沒一起來嗎?”
“他還有事要忙。今天送我回桂花巷的家吧。”
“要去那邊?”
“嗯。”他確定地道,隨即變得無力,“桂花快過季了,想多看幾眼。”
桂花巷并不是長滿桂花的小巷,曾經是,現在砍光了,唯剩一棵,長在曾經居住的院落里。小巷遠離市中心,兩邊布滿老舊平房,擁擠地堆疊在隆起的山丘上,變成獨特的風景線。
早幾年傳言這片區要開發成旅游景點,可惜怎也沒見著動工,反而是房地產開發商格外青睞,但拆遷問題一直沒談妥,結果就這樣擺到了現在。
這很好,陸秋深私心希望這里永遠維持原樣,好像這樣一來,他和孟舟野的曾經就能永遠封存在這里,可世上哪有什麼東西能永遠?海且枯,石會爛,何況人。
他以前住的小院子落在半山腰,沿坑洼的水泥路往上,能見到一棵瘦小傾斜的電線桿,從電線桿旁的巷子一直走,就能見到一扇生銹的鐵門。
門后的院子很窄,只長著棵巨大桂樹,茂盛的樹冠張到墻外。這棵樹很蒼老了,低處的樹干形成自然的空心,陸秋深一度擔心它會死,但它堅強地循環花開花謝,一年又一年。
宋青疏告訴記者,因為被治愈人心的微笑打動,才選了陸秋深做《不論哀思》的主角,他的笑容確實令人驚艷,和主角齊舒寒百分百貼合,很多人說他陷在戲里走不出來,實際上,最初的劇本里齊舒寒是不會笑的,是他賦予了齊舒寒微笑。
所有人迷戀陸秋深的笑,沒有人去探究陸秋深為什麼會這樣笑。
人生的前二十年里,陸秋深過得沒有知覺。母親是個溫柔有遠見的人,發現他的天賦后,親自出任經紀人,帶著他跑各種劇組,掙來的錢全部仔細存起,說留給他以后用。
那時他沒品出這句話的含義,直到醫院打來電話。他從外地趕回來,沒能見到最后一面,只有一封手書的家信:身立濁泥中,心養雪蓮花。
娛樂圈確實是潭濁泥,他想通身雪白地行走,結局就是被逼得工作都沒有。有次好不容易接到部電影,演個小配角,拍了一整天的武戲,遇到制片來劇組溜達,當著所有人的面脅迫他一起吃晚飯。他當場拒絕,當場被趕出劇組,電影上映那天,發現導演把他的手部、腿部動作全給了主演。
而他一分片酬都沒拿到過。
那時站在喧囂的影院門口,陸秋深打心底覺得自己混得慘。他其實很少有傷心的時候,骨子里不是矯情敏感的人,那天卻想到喝酒。
陸秋深從不喝酒。
夜里下起大雨,他獨自淋雨回家。桂花巷的路很不好走,雨天布滿大小不一的泥水坑,他執著于巷子深處的酒鋪,那家老板娘會釀桂花酒,門外常常飄蕩誘人的桂花香。
走到坡上,遠遠地看見酒鋪沒亮燈,已經關門了,卻隱約有散亂的樂器聲傳來。他忍不住走近,門口坐著一個人,跟隨雨水滴落的節奏隨意撥響吉他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