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謝一北不是一個愛想太多的人。他最大的優點恐怕就是凡事想得開,心思不多,過一天算一天——方盈總笑他頭腦簡單。他也不惱,反而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但口舌之利他是從來不肯讓的。最有用的就是那句——
“方美女,最近又沒有約會啊,你哥哥呢?”
一提到這個,方盈就咬牙切齒。
“哼,他忙的很,我才不會去打擾他呢。沒約會又怎麼樣,你準備請我看電影麼?”
“好啊。”謝一北爽快地答應。
“這麼干脆干什麼,真沒意思。”方盈得逞了,反而無聊地擺擺手。“最近老爹讓我沒事不要往外跑,下班就回家,下次吧。”
“你都這麼大了,沒必要管這麼嚴吧。”謝一北略為她有點不平。
“特殊情況啦。”方盈含糊地答道。
盡管他倆關系還算不錯,但謝一北自小家教極好,很尊重別人的隱私。自從感覺到方盈對自己的家庭狀況有點不想提的感覺,他就再沒有問過。她只是含混地提到過家里是做生意的。
看了眼表,方盈起身:“下午的手術還有半個小時,我先走了。”
“嗯,注意身體,撐住了。”
“放心吧,我才沒你那麼虛,打掃個房間都能累趴了。”方盈一笑,去做術前消毒了。
謝一北無奈地摸了摸鼻子,整理好剛寫完的醫囑和病程開始查房。
“我孫子上小學了,是班長呢——”
“那年可真冷啊,河里冰厚得鐵鍬都砸不穿——”
“那孩子可疼人了,曉得孝順得很——”
“老頭子背著我過河,小腳趾就是那時候凍壞了的——”
“一出院我就回去帶孫子去——”
“現在的日子好啊,冬天都有暖氣——”
聽慣了這樣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謝一北會心一笑。這間病房住的是兩個老太太,耳朵都不好了,跟她們說話得用吼的,不然什麼也聽不見。但兩個老人都寂寞,沒事就湊再在一起聊天,其實誰也聽不見對方說什麼,就這樣各說各的,一人一句,也能一聊就是半天。
走到點點的房間,小姑娘正愁眉苦臉地在做數學題。看到謝一北就歡呼一聲,抱怨道:“謝醫生,這些我都不會,你幫我寫好不好?”
“被你媽媽發現你就慘了。”謝一北一點也不同情她,笑著開始給她查體。“告訴你個秘密吧。我上學的時候,數學常常不及格的。”謝一北沖她眨眨眼。
點點像個小大人似的哀嘆一聲。“媽媽說等我做完手術,找個家教給我補課,這樣就能趕上其他同學的水平了。”
“你這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謝一北摸摸她的頭頂安慰道,低頭寫查房記錄。
收到方盈約他吃飯的短信時程函正夸張地在喊餓。曾白楚看了眼手機,淡淡地說:“正好,開去紅莊,陪我去和方盈吃飯。”
“誒,別,還是算了吧。方小姐約你吃飯我跟著去,她會恨死我。”程函連忙拒絕道。
“現在就過去。”曾白楚懶得跟他廢話。
“好吧好吧,我是司機,我是路人,你們吃你們的,無視我就好。”
以前方盈約他至少會提前打個招呼,甚至也會跟青爺說一聲。現在真是越來越突發奇想了。曾白楚皺了皺眉頭。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再由著她這麼胡來了。
紅莊是市郊的一家飯店,離市中心著實不近,卻勝在環境好味道好,每天還是有不少人不辭辛苦地開車過去。
只是紅莊的座位不多,就餐都是預訂制,一路還是人跡罕至。
“老大。”開了快半個小時,程函突然開口。“后面那輛車在跟著我們。”
“嗯。”
曾白楚其實早就注意到了。程函在專心開車,可他一直盯著后車鏡,早就發現了不對勁。那輛車從市里就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后面。開始還不能確定,可開上了這樣的小路還是順路,未免太碰巧了。被人跟蹤了。
程函稍稍放慢了車速,觀察后面那車。
“那人我認識。”程函突然道:“剛才還覺得他眼熟,我想起來了,是李聯身邊的人!”
曾白楚的手立刻向后腰摸去,動作流暢地把槍掏出來拉開扳機。李聯最近一直偷偷摸摸沒什麼動靜,如今突然這麼明目張膽,怕是有備而來動了什麼手腳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就聽見一聲槍響,車子震了一下。緊接著又是幾聲槍聲。
“他媽的,車胎爆了。”程函罵道。
“下車。”曾白楚喊。
程函猛地一轉彎把車橫著停下,兩人就打開車門一個滾地出去。就在下一秒,子彈射中了車窗玻璃的正中央,玻璃碎成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狀。又補了一槍,整片玻璃嘩地掉了下來。
“給我打掩護。”曾白楚道。
“老大,我去!”程函一把抓住他。
“少廢話。”曾白楚一個打滾滾出了車子的掩護,跳入了路邊的麥地。隨即車道上槍聲又響了起來。
曾白楚繃起了神經,仔細辨別著子彈聲音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數著子彈發數。
就是現在!
趁著對方換彈夾的幾秒空擋,曾白楚探出頭舉槍,干脆利落地一槍打中了持槍那人的胸口。
還沒等那司機反應過來,又幾槍打碎了車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