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恨恨地補了一句。
“你活該!”
無緣無故那麼對他,活該流血流死。
說完,仇薄燈自顧自到角落里去讀《續四方極原志》。他抱著小腿,把下頜抵在膝蓋上,視線落在書頁上,卻是半天沒看進去一段……背后什麼聲音都沒有……別是真死了吧?仇薄燈不太確定。
又煩了好一陣,背后還是沒動靜。
……真死了?
仇薄燈盯著書頁的字。
……他還不想跟死人住一個屋。
一回頭,對方坐在銅盆邊,手指垂在盆里,視線落在他這邊,根本不管自己脖頸上的傷。
他就該流血流死!!!
仇薄燈氣壞了,過去一把奪回自己的衣服:“不擦還我!”
圖勒巫師本能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聽到他小小地抽氣,立刻松手放開。見他仿佛真的生氣了,便直接掬水,清理傷口。
仇薄燈:……
這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雖然他也沒給人處理過傷口,但好歹見過鶴姐姐們給他處理傷口。
眼見圖勒巫師隨意至極地洗咽喉,活生生搞出野獸處理傷口的架勢。仇薄燈忍無可忍,過去重新將衣服丟進盆里,惡聲惡氣地命令對方別動。
等真要給對方擦拭時,才發現圖勒巫師生得高大,就算坐著也比他高許多。
“……長這麼高干嘛?”
仇薄燈小小抱怨了一句,索性起身跪坐。
濕冷輕薄的織物接觸咽喉,圖勒巫師垂下眼。
少年身形削瘦,圖勒部族服飾里的長袖襯衣,是用雪原細羊毛織成的,對部族人來說已經足夠輕薄,穿在他身上卻仍顯厚重,將原本就單薄的肩骨壓得伶仃,帶出了些許空空蕩蕩的意味。
打磨精致的貝珠襯扣散了一地,襯衣越發松散。
順著他起身跪坐,衣擺一直落到修長的大腿上,才堆起或斜或直的褶皺。淡金的火光自背后照來,將細細的雪原羊毛照亮,順著那些空蕩,那些褶兒……透亮的布料,暈紅的輪廓、纖細的線條……
仿佛是身穿粗布,跪坐在神龕前的牧羊女。
純潔,無辜……
把自己獻祭。
仇薄燈無知無覺。
他第一次幫人清理傷口,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避開牙印上凝結的血痂,把其他地方化開的血跡擦掉。
一些血流到了胸膛。
圖勒巫師赤裸的上身在火光的照射里,沉著許多道積年的暗沉傷疤,仿佛他是一塊任由雪原厲風打磨的巖石,又冷又硬,蒼白且沉默。只有火光照射上去,才會閃爍出原始蠻野的光彩。
仇薄燈胡亂給他擦了一下,才想起這里他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啊。
“你自己來。”
仇薄燈跟燙到似的,把濕衣一丟。
他剛剛起身,就被人一把抱住。
膝蓋直接壓在男人的腿上,隔著一層厚實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底下結實硬韌的肌肉。仇薄燈驚呼一聲,手掌撐在對方的肩膀上,低頭倉促一瞥間,看見有暗金的經文順著圖勒巫師的脊骨向下延伸。
比起仇薄燈承受的那些以唇以齒施加的烙印,他背上的經文,才是真正的烙印。
——以金粉生生燙上去。
斑駁的異域畫里,古老的武士,守護雪原,都帶著這樣的金經符咒。
神圣與原始,蠻野與莊嚴。
仇薄燈跪在男人腿上,僵直身不敢動。
“你……你無恥!”仇薄燈又羞又惱,恨不得再咬一口。
圖勒巫師卻只按上他的唇角。
說了一句什麼。
仇薄燈一怔,直到對方重復了一遍,才發現自己沒聽錯——盡管腔調十分生硬,但確實不是圖勒語,是中原話。
“……阿爾蘭,我的。”圖勒巫師緩慢地說,“笑,我的。”
阿爾蘭,他的。只能對他笑。
作者有話要說:
阿洛,出門練刀忍耐,以及學了句中原話。
翻譯器(許則勒:你禮貌嗎?)只起個緩沖作用,小情侶學習對方的語言,當然還是要互相教啦,摸著對方的咽喉,觀察聲帶震動,切身感受唇齒發音什麼的【喂!
第25章 “學習”
仇薄燈跪在圖勒巫師腿上。
懵懵地跟他對視。
一時間竟然沒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仿佛他說的不是中原話也不是圖勒語,而是什麼聽不懂的詞似的,直到……直到按在脊背處的手上移,攀扣住少年白皙脆弱的肩脖,強硬地將他壓低。
“阿爾蘭。”
圖勒巫師微冷的唇落在耳側。
聲音近得不能再近。
近到那些音節要直接由唇瓣烙進耳膜。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世家出身的小少爺扭頭躲避,臉頰燒出了一層亮紅,仿佛他是什麼窯中被火烤得透亮素白的冰釉瓷胚——再不逃開,非被烤出頂頂誘人撫弄的冰紋不可。但圖勒巫師按著他,箍著他,抱著他。
一點空隙都不給他。
“……我的。”
圖勒巫師音色冷沉,又因很少說話,令他的聲音沾染圣山之雪的空遠,他仿佛就是整個圖勒部族的縮影,同時兼具蠻野與圣潔。他緩慢地移動他的唇,一寸一寸,吻少年的眼尾,顴骨,透紅的臉頰……
秀氣的鼻尖……
嫣紅的唇……
……
“行了行了,”仇薄燈慌亂起來,伸手去隔,纖細的手指擋在兩人的臉頰之間,“行了!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