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一切。
雪原巨狼的毛又長又茂密,硬生生被揪成一縷一縷。
圖勒……勃額……扳指銘刻著復雜冗長的專有名詞,雪原之神圖勒的代行者,至高的部族巫師,冠以偉大的“降落”意象的名字……西洲語系彎曲抽象的文字,經由匠人之手,在冷硬的骨玉面起伏……
篝火邊,圖勒巫師曾強硬地要他記住每一個彎曲,每一個轉折,每一道起伏。
名字環繞扳指。
一圈又一圈記憶進靈魂。
指尖貼指尖,指骨扣指骨。
圖勒巫師的聲音落了下來,清冷而低沉,像個古老的、巖石般的誓言。
“阿爾蘭。”
第16章 幽暗
雪原陷入一片白色的幽暗。
群山在遠處屹立成巨大的剪影,起伏的線條鋒利得像彎刀。冰川每年都在移動,重塑高原的地表,留下大片大片崩解的巖石。忽而圖克河奔出峽谷,撞開平坦的雪野,洗刷著破碎的冰磧床。
它們塑造出巨大的盆地、深深的溝壑以及雄奇的山脈。
任何一個踏足雪原的人,都要為它的壯麗、古老、圣潔和狂暴所震懾。
一只禿鷲沖天而起。
……………………
猛犸沿忽而圖克河前進。
披掛的鹿旗被風扯動,木屋與旗腳一起起伏,窗戶門扉縫隙透出的光。
火光照出圖勒巫師【面部骨骼】的陰影,落進銀灰的眼眸里,他帶著森林那場廝殺過后還沒散盡的鮮血氣息,唇線緊繃,【臉頰】的肌肉因克制而越發鮮明。【審核哥哥姐姐,什麼都沒有啊,火光照在臉上,求求惹,明鑒啊】
仇薄燈看不見巫師低垂的眼睫,也看不見銀灰眸底是什麼情緒。
他委屈狠了。
雪原部族的神秘巫師指節纏繞著他的頭發,聲音低沉。【審核你好,這是手指纏繞頭發,沒有任何脖子以下】
“……圖勒……圣潔的降落……阿爾蘭。”
巫師的語言比部族人說的更晦澀。
那仿佛是一種唯有大巫才能掌握的古老語言,每個音節,都帶著遠古的神秘力量。
火光照出象屋屋頂的年輪。
圖勒巫師的小木屋和先前相比,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以下單純地對木屋前后對比的描寫,請審核明鑒】
懸掛在窗戶上的紅珊瑚、綠松石、黃蜜蠟串起來的珠簾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跳動成一片色澤鮮明的流光……雪原的蒼鷹學著灌叢小鳥的做派,叼回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把自己的巢穴裝飾得像模像樣。
不論是叮叮咚咚的珠簾,還是木編的食盒。
亦或者是其他的,一樣一樣,不知不覺間多起來的中原擺設,全都透出沉默的、生疏的討好意味。
被討好的對象無動于衷。
它逃走了。
只是再怎麼樣,蒼鷹始終是雪原兇狠的猛禽,與仁慈,與軟弱,與猶豫毫無關系。
它們從不放走獵物。
風、白雪。
冷霧蒙蒙的世界。
天地之間的白毛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山群在遠處呈現出銀灰的輪廓,神女的忽而庫圖河環繞盆地緩緩地流著。
分出來的這一小隊猛犸象群在第二天下午趕上了大部隊。
象群的步伐慢了下來。
它們在平坦了許多的雪野上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向前。繡有部族圖騰的象鞍垂下彩色的絡子,絡子底端系著的銀鈴鐺伴隨著“沙沙沙”的踩雪聲,渺渺忙忙地響著。
象背上的木屋也跟著平緩下來。
天色大亮。
沙尓魯“篤篤篤”地輕輕敲了兩下門。
木門開了。
它長長的象鼻靈巧地一卷,將送過來的新食盒遞了進去。
木屋里最上邊兩層的狼皮被抽走了,只剩底下的幾張疊了疊,全鋪給中原來的嬌氣少爺了——他睡得正沉,精致的臉蛋陷在充當枕頭的黑袍里,眼尾依舊紅紅的,睫毛依舊濕漉漉的。
圖勒的巫師坐在旁邊,低垂著眼。
他量了量仇薄燈的腳踝。
第17章 喂食
猛犸象群趕上大部隊的時候,第二支人數不少的隊伍抵達前夜的森林。
十幾組人同時開挖,一直挖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終于有人從血肉、碎骨、木屑混雜的古怪凍土層中檢出有用的東西。
“……王子,是圖勒部族。”
說話的蒼狼弓箭手恭恭敬敬地將一支沾血的黑羽斷箭捧給站在深坑邊上的人。
被稱作“王子”的人,身高將近一丈二,魁梧得宛若傳說中的巨人。膚色近乎赤銅,濃密的褐發用彩色的繩子編織成大大小小的辮子,辮子末端系著青銅細環,再一并而束到腦后。腰間左右各斜挎著一柄大得驚人的銅斧。
他抓起斷箭看了一眼,便將它遞給身邊站著的一位身著青圭衣衫的中原男子。
兩人嘰里咕嚕地交談了幾句。
旁側負劍而立的一位女劍修出聲問:“情況怎麼樣?”
這位女子容貌英麗,身穿黑鍛鑲邊的仄領窄袖勁裝,背負赤鱗龍紋松木劍,氣質冰寒,一看便知道是個經典的劍修——人狠話少出劍快,能動手絕不嘩嘩。
只是此時不知為何,她的眉宇間帶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憂色。
“雁姑娘,”青圭衣的男子道,“突兀木王子說,派出來尋找貴少爺的狼騎分隊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