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像在叫好……天知道這些粗獷魯莽的家伙腦子里都在想什麼!他可是踩著他們首巫的脊背下來的,還故意踩了好幾下,他們居然在叫好?!
都些什麼人啊!
太褻蠻了!太放蕩了!!
仇薄燈羞憤欲死,三步并作兩步,跳到地面,頭也不回。
直接噠噠噠向前走。
他今天換了圖勒部族的高筒皮馬靴,中原衣物吝嗇暴露的線條一覽無余,修長筆直,又不失曲線之美,線條在腳踝處利落收束,走起來好看極了……圖勒族人一邊欣賞,一邊覺得中原人真是暴殄天物。
不過……
小美人還能走得這麼快,難道他們的首巫大人昨晚沒碰他?
這也忒浪費了吧?
沒等他們再多痛心一會兒,首巫大人就起身,走到仇薄燈旁邊。仇薄燈不想和他一起走,頓時加快了步伐。但不論他怎麼快,師巫洛始終走在他身邊。直到他一腳踩上踩到結冰,差點摔倒時,被一伸手攬住了。
然后、
然后就沒放開了。
仇薄燈:“……”
他推了兩下,推不動。
“我自己會走,”仇薄燈臉頰發燙,耳朵發燙,“不用你扶。”
他以往家中仆役環繞,獻殷勤討好的人,壓根就靠不近他半步。仇小少爺要是看誰不順眼,一句話下,周圍瞬間能清得干干凈凈,哪里同誰靠得這麼近過?還是一幅處于被保護的姿態。
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小少爺又氣又惱。
他推身邊的人。
不讓他跟自己一起走。
圖勒巫師低頭清清冷冷,看了他一眼,在他光顧氣惱,差點踩到碎石時,將人往旁側稍微帶開一些。
遠處的圖勒勇士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麼,只瞅見,自家首巫竟然有這麼心細如發的時候,一個個驚得直吸氣。
這、這這還是他們比武時面無表情打斷別人骨頭的首巫嗎?!
小少爺不知道圖勒首巫往日什麼個冷戾形象。
但只打出生起,他還是頭一遭這麼被圍觀起哄。
“你放開!”
少年聲音壓得很低,又急又快,清亮的嗓音不知為何帶上一絲羞惱。
“放開!”
最后兩個字,幾乎可以說是“氣勢洶洶”了。
師巫洛的手松開了一些,仇薄燈簡直是撞的,把他撞開,板著一張漂亮臉蛋,快步走到一處沒有人的篝火邊,怒氣未消地坐了下來,拿起樹枝,泄憤地往篝火里戳。有幾名圖勒族人在他旁邊,原本想和他打聲招呼。
見他這架勢,個個識趣地閉上嘴。
順便給他們尊敬的首巫大人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美人哪哪都好,就是脾氣大。
仇薄燈沒注意到他們的擠眉弄眼,專心致志地戳篝火,一下、一下,又一下,恨不得全戳某人身上去。
一個用力過度,樹枝“咔嚓”折了,還險些挑起一塊燒紅的炭火。
仇薄燈嚇了一跳,沒等他拋下斷枝,旁側里就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仇薄燈吃痛,叫了一聲。對方的力道減小了些,但沒有松開,帶著繭子的拇指指腹緊緊壓在舟狀骨上,令他不能再移動分毫。
折斷的樹枝被直接抽走,丟進火堆里。
布料摩擦,圖勒首巫將帶來的東西放下,在仇薄燈身邊落座,將他的手指攤開,從指根到指尖檢查了一遍……做這些時,圖勒首巫鷹翼般的眉骨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將深邃的眼窩壓得更深,灰雪般的眼眸冷冷的。
仇薄燈一怔。
莫名的,他覺得對方好像有些……
生氣了?
盡管畏懼、害怕、惱怒、羞憤,甚至可以說有點記恨。但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無形間,仇薄燈不自覺就有了個認知:圖勒巫師應該不會對自己發火。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對他的壞脾氣全盤照收。
但眼下,對方忽然生氣了。
他一時間有些無措。
不過很快,仇薄燈就清醒過來了,緊跟著就是不敢置信——被輕薄,被強迫、險些被、被、被那什麼的人是他好不好?
這家伙生哪門子氣啊!
連夜及日來受的罪一下全涌了出來,仇薄燈委屈得眼眶通紅,也不管對方力氣比自己大多少,非要抽回自己的手不可。
師巫洛不放,他也不放棄,執拗得不同尋常,連疼都不怕了。
僵持不到數息,師巫洛放開手。
禁錮腕骨的力道一松,仇薄燈立馬把手收回來,看都不看師巫洛一眼,自顧自環抱住膝蓋。靜了一會兒,師巫洛探身去將帶過來的湯鍋架起來。鍋里的肉湯早就熬好了,肉塊被切得大小適中,湯汁色澤乳白。
只是已經涼了。
他一探身,仇薄燈立刻轉過去去看冰河,硬是不讓自己的視線里有這人的出現。
……他到底有什麼資格生氣啊?!
冰河面薄霧騰騰,一頭小馴鹿噠噠噠,走到冰面上,低頭飲水。仇薄燈盯著它的一舉一動,剛盯了沒一會,旁邊的人就起身,朝冰河走去……掉下去凍死得了!仇薄燈一邊重新轉回去看篝火,一邊憤憤地想。
過了一會,背后的積雪被踩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沒等仇薄燈再次“因人換位”,面前就被放了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