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人不是普通的圖勒巫師。”白面書生收回藥囊,神色沉凝。
幾個被困雪原的魔頭面面相覷。
白面書生察覺到氣氛的沉悶,略一沉吟,忽然一拍掌,笑了起來:“諸位不用泄氣,在下有一良計可對付這圖勒人的巫師……”他倒也不賣關子,直接笑道,“方才谷中的少年,大伙兒可都瞧清楚了?”
聽他提起谷中少年,羅教主的眉頭挑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瞧上了,不過,現在可不是玩美人的時候吧?”
他一語道破白面書生心底的齷齪,白面書生卻不惱,只是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一俗人,自是不能免俗。”隨即話鋒一轉,“不過這回教主可是冤枉在下了,方才青某留神那少年,保證是瞧得再真切不過……”
“你們猜,我在他衣上瞧見了什麼?”白面書生笑問。
“你少在這賣關子了,”有人低笑,“除了瞧人長得細皮嫩肉,瞧怎麼把衣服扒下來,還能瞧什麼?”
眾人一陣竊笑。
顯然都有些想法。
白面書生忽地收了笑:“想法?”
他冷哼一聲。
“若你們瞧清楚這個,還敢有想法,青某敬你們是條好漢。”
說著,他用腳尖在雪地寥寥幾筆,畫出個極其古怪的圖騰——一株停了九只鳥的古木。[1]木棲九鳥的圖騰一出現,其他人的笑聲戛然而止,便是再囂狂的人都流露出驚愕之色:“枎、扶桑?[2]東洲扶風……仇家!”
“東洲仇家”四字一出,四下驟然寂靜。
有幾人甚至還下意識握了握手,露出幾分怨毒、憤恨、驚怒,以及恐懼。
死寂中,羅教主突然鼓掌道:“好、好、好。怪不得青狐先生如此鎮定自若,原來是早有計較。
”
白面書生抽出柄折扇,不緊不慢地敲著掌心:“剛那少年,穿的是羅煙裳,配的是九翎玉,便是在仇家,能有這待遇的,也只有寥寥幾人。雖說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劍神酒仙的小輩,但地位尊崇是肯定的……”
話說到這,其余人都已經明了。
不少人低低笑了起來。
仇家是東洲第一世家。
出了名的護短跟不講道理,一旦有人膽敢對家族中人下手,報復起來的手段足以讓邪魔都為之膽寒。就像白面書生所說的一般,知曉身份后,便是方才那姝麗無雙真落到他們手中,他們也沒膽子下手。
既然族中小輩流落雪原,依仇家的作風,定是要興師動眾來找的。
關鍵便在于此:
中原世家,對雪原部族可沒威懾力可言。
那些該死的圖勒人,根本就是一群蠻民,別說“仇家”了,他們懂不懂“世家”是什麼都是個問題。那些圖勒蠻民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搶了個什麼大麻煩回去……方才距離雖遠,但他們可是看清楚了的。
依照那群蠻民對中原人的排斥輕蔑,小美人會被糟蹋得很慘吧?
“就祝仇家的小公子莫要死得太早了,”白面書生眼底掠過一絲嫉妒,和報復性的快意,“走吧,回去想辦法把消息送出去。”
他一敲折扇,輕哼一聲。
圖勒……
雪原之鷹?
作者有話要說:
[1][2]木棲九鳥的圖騰,是華夏傳統圖騰之一。《山海經》曰“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其中湯谷又做扶桑、桑林、空桑、窮桑,在華夏古文明中是東平原區的第一政治文化中心,是殷商民族以及古代其他若干民族祭祀祖先的圣地。
《初學記》記載蚩尤與黃帝相伐的地址,便在扶桑。又見《歸藏》稱“空桑之蒼蒼,八極之既張,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桑林、扶桑在華夏上古文明中擁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詳細見《中國青銅時代》對此的記載。扶桑主日月,扶桑木上的九鳥便是九只金烏。神木棲息神鳥,東周、漢代美術的重要文化象征之一。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神樹便是如此“扶桑樹枝上棲息九只鳥,九鳥象征九日,剩下一只鳥隱藏在樹底”。詳情參見《天神與天地之道:巫覡信仰與傳統思想淵源》。
第6章 標記
仇薄燈一鉆進木屋,漂亮的眉就擰了起來。
……離譜。
真的離譜!
橡木板搭成的木屋里干干凈凈,一件家具都沒有,沒有桌案,沒有椅子,沒有床榻,沒有毯子……什!麼!都!沒!有!唯一一樣勉強算得上擺設的,還是個古銅色的獸首掛鉤,釘在木墻上,估計是用來掛面具的。
他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屋子!
這是人住的?
世家出身的小少爺不敢置信,站了老半天,愣是回不過神。
曾幾何時,成百上千位秀美的婢女手捧絢若云彩的綢緞織錦,魚貫而入,只為給仇家的小少爺換一條鋪地的毯子。成百上千家各具特色的天工鋪子在東洲鎏金城鱗次排開,刨花如雪,只為給仇家小少爺造一座行空如履平地的飛舟……白毛風刮過,不知道猛犸走到哪,冷云杉枝擦過木屋。
嘩嘩作響。
仇薄燈從恍然中清醒,扭頭就走。
——讓他住這?
殺了他得了!
木門剛打開一條縫,大風夾大雪“呼啦”涌進來,將仇薄燈刮得倒退好幾步,險些撞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