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二爺打小不受別人欺負,更是不能吃半點啞巴虧,他心心念念惦記了方澤生這麼多年,偏偏就要過來瞧瞧方澤生還念不念他。
“你靠得太近了。”
“嗯?”
付景軒說了讓方澤生大大方方地看他,就真的把整張臉送到了他的面前,額頭抵著額頭。他們兩人并非沒有這麼親近過,年幼時就常常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彼此說著游歷時的所見所聞,商量著如何把付景業推到水里,又商量著如何把年僅七八歲的付雙兒拉到樹上。
想到付雙兒,付景軒倏地笑了,“我妹妹有本事跟別人私奔了。”
方澤生說:“知道。”
“她小時候總喜歡追著你跑,還口口聲聲地說著長大以后要跟你成親,誰想真的有機會嫁你了,她卻又喜歡上別人了。”
方澤生輕描淡寫道:“兒時說過的玩笑話,怎麼能作數。”
“是嗎?”付景軒嘴角微翹,雙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頂著方澤生的額頭使他不得不微微后仰,整個人靠在三屏式的椅背上無路可退,“我記得,你先前也有個意中人。”
方澤生原本與他對視,聽到這句話驀地眨了下眼,將目光垂落到地上,不再看他。
付景軒雙肘微曲,筆直的背脊向前下壓,將方澤生嚴嚴實實地困在輪椅上,貼著他的鼻子尖,悄聲問:“是誰呀?”
他不是第一次問方澤生這個問題,那時年歲還小,正直情竇初開,付雙兒一個始齔小童尚且滿口喜歡,他們兩個已然少年,自然懂得更多。只是方大少爺克己守禮,雖然被付景軒逼問得滿頰緋紅,依舊非禮不言,假裝正經,說什麼待那人成年后自會親自去他家提親,風風光光娶他過門。
付小爺聽完莫名來氣,斜乜問道,“待她成年還差幾歲?”
方澤生伸出三根手指,付景軒道:“三歲?”
方澤生嚴肅地點了點頭,卻被付景軒當頭一棒,“你怎知再過三年是如何光景,萬一三年之后她已嫁人為婦孩子都有了呢?”
方澤生得意道:“他不會嫁人為婦,他是男子。”
“男的?”付景軒食指虛浮地戳了戳自己的扁平的胸口,更來氣了,酸唧唧道:“那你怎知三年后他不會妻妾滿堂?若是我,我可不會等你三年,誰知三年后我會不會遇到更好的。”說完要走,卻被方少爺拉住了手腕,付景軒不明所以,問他做什麼?
方澤生看看天,又看看地,看了看水里歡暢的游魚,又看了看樹梢上盤旋的飛鳥,說道:“還是可以......再等一等的。”
結果等來等去,便等了個音信全無。
付景軒看著方澤生刻意避開他的眼睛,再要開口的時候,就聽門外傳來一陣悲喜交加的喊聲,似是三寶終于瞧見了一位久違謀面的親人,不遠千里的來探望他們這兩位孤苦無依的代嫁主仆了。
“少爺!快出來!有人來看咱們了!”
方澤生的雙手緊緊扶著輪椅,骨節突起,堪要撐開皮肉,聽到三寶這聲叫喊,頓時放松了下來,明顯出了一口長氣。
付景軒看在眼里,不再逼他,抽出后腰的聚骨折扇,悠悠地晃出門去。
第13章
三寶正在院里興奮的跺腳。
門口直直地走進來了一個人。
“陶不知?”
來人一身丁香長袍,外罩紫檀寬袖,見付景軒出來明顯一驚,腳下踩了個趔趄,差點跌出方圓二里,摔個以頭搶地。
三寶趕忙沖上去扶他,蹦著高說:“陶少爺!”
陶少爺本名陶先知,益州陶家的當家孫兒,今年二十有一,跟付景軒、方澤生同屬一輩。陶老當家給他取名“先知”,本意希望他能事事先知,未雨綢繆,日后在茶市上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卻沒想某次品茗大會,陶先知被幾位長輩拉上臺面品茶,品來品去,這也不知那也不知,最后被同樣什麼也不知的付景軒取了個外號,便是陶不知。
他跟付景軒相熟,算得上狐朋狗友。
“付老二?!”
“你,你你你?你還真的嫁過來了!?”陶先知瞪著一雙銅鈴大眼,任由三寶扶著一路沖到付景軒跟前,不可思議道:“王秀禾說了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在這?”又一臉早知如此:“我就說你二娘早晚要把你搞出付家!沒想到她竟如此歹毒,直接把你嫁給了一個男人讓你斷子絕孫?! ”
付景軒沒做解釋,見他來了也覺奇怪,問道:“你呢?你怎麼在這?”
陶先知說:“品茗大會啊,今年這屆在楚州辦,剛好這邊也有一筆生意,我跟我爺爺就提前過來了。”
付景軒還真忘了這事,他多年沒有參加品茗大會了,倒不是因為方澤生不去他也不去,而是因為程惜秋的身子越發不好,柳二娘搶了她的位置摸了她的請柬,次次帶著付景業出門露臉,沒他什麼事了。
付景軒問:“怎麼你陶家的生意,做到楚州的地界來了?”
陶先知長了一張蘋果圓臉,笑起來憨厚非常,說起話卻傻中帶精,“做生意還分什麼地界?天南海北兜售叫賣,不是任君選擇嘛?旁人瞧上我們陶家的茶了,我總不能把人拒之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