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第10章

  付景軒進門時看到桌上放著幾本閑書,還有一副沒有寫完的字,字跡行云流水,骨氣通達,美中不足的是宣紙上滴了兩滴墨水,像是寫著寫著停滯下來,忘了筆畫。

  方澤生正在看書,看得極為認真,連腳步聲都沒聽到,付景軒把手上的木托盤放在桌案上,又放輕腳步來到方澤生的身后。

  檀香裊裊,筆架旁邊的線香燃了一半,付景軒才疑惑道:“你說,這位姓劉的秀才真的會被狐妖引誘吸干陽氣,耽誤了進京趕考嗎?”

  方澤生明顯一怔,游離的目光聚在久久未曾翻動過的書頁上,書上繪著一副春宮彩圖,坦胸露乳的九尾狐妖正纏著衣衫不整的俊俏秀才行茍且之事。付景軒看得津津有味,見他半晌沒有動靜,左手扶住椅背,右手越過他的肩膀,俯下身幫他翻了一頁,笑道:“沒想到大當家面上一本正經,私底下卻會偷偷看這種聲色話本,還看得目不轉睛,看得忘了翻頁。”

第9章 

  方澤生手指微蜷,不待付景軒在新頁看上兩行,便平靜地合上話本,面上沒有任何異樣。

  付景軒在他耳畔趴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桌案前,拽了一把椅子坐下。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誰都沒有開口。方澤生依舊沒有束發,黑袍大氅,坐在輪椅上面,淡聲道:“你來做什麼。”

  付景軒道:“你怎麼在這里?你來做什麼?你見我就沒別的話說?怎麼也算相識一場,不敘敘舊嗎?”

  “敘舊?”方澤生道:“我和二公子不過有幾面之緣,敘舊還談不上。”

  他語氣生疏,硬是把一場相識說成幾面淺緣,扯遠了關系。

此時若對面換做旁人,估摸早就拍案而起,畢竟熱臉貼了冷屁股,不是誰都能受的,但付景軒不同,依舊笑吟吟地遞給他一雙筷子。

  不接。

  便放在他面前。

  花炊雞清淡,配上白粥一點不顯油膩,幾條雞絲拌在粥里,說不上絕頂美味,卻也相當可口。付景軒早就習慣了什麼了東西都放點糖,吃著吃著也就順了這一口,一碗見底,方澤生依舊冷淡,明顯不愿與旁人同桌。

  付景軒自顧自道:“前年陶家辦了場品茗大會,邀請各家去了趟益州,我又被大娘拉去作陪,跟著陶家的孫少爺去逛了逛那里有名的榮昌巷。榮昌巷你該去過,十里紅燈,夜里去最是漂亮,文人縱酒斗茶,還有美人坐在花船上倚欄彈唱,咿咿呀呀地撩人心弦。

  “對了。”付景軒道:“還碰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方澤生沒興趣,只是沉著目光看他,想看看他什麼時候出去。

  付二爺臉皮極厚,權當看不懂他的臉色,“那天榮昌巷的茶坊列具茗戰,哪家得了第一就能和花船上的花魁姑娘共度良宵,據說那花魁天香國色,逗引的幾十里外擺攤的茶棚老板都跑來斗茶。茶餅我都看了,全是些粗老的竹籜子。比無可比,只能說自個兒家的水好,個個都是千里靈山上取來的甘泉,卻沒想茶水煮開后都是一個味兒,到底是山水還是井水也無人分得清了。僵持了有好一會兒,不知誰多了句嘴,說眼前那條淺江的源頭便是某座靈山,取江水便能代山水,必定奪魁!結果你猜怎麼著?百十口子一起跳江取水,嚇得花魁姑娘抱著琵琶倉皇而逃,幾天沒敢露面哈哈哈哈!”

  煮茶用水山水為上,江水為中,井水為下。

尋常人家大多都是井水沏茶,茶葉固然重要,但茗斗除了探看烹煮之后茶沫停留在茶盞內壁的時間長久,最終決定勝負的還在茶湯色澤,鮮白為勝,清黃色調為中下,這點便和水的好壞有很大關系。

  “不過現在已經少有人能烹煮出鮮白色的茶湯了,就連陶家和胡家......”

  “說完了嗎。”方澤生開口,打斷了付景軒的笑聲,“如果說完了,就回去吧。”

  逐客令下得明顯,付景軒立即收聲,放下筷子轉身出門。

  啞叔進來時,桌上的粥已經涼了,想要收拾,卻被方澤生攔了下來:“你聽到了。”

  啞叔伺候他多年,懂得他沒由來的問話,點了點頭。

  “他帶我去了趟益州,我卻把他趕了出去。”說著垂下眼,看著掩藏在長袍下的兩條廢腿,“走了也好,本就跟他斷了關系......”

  “誒少爺!少爺你這是去哪?”窗外傳來三寶驚喜的喊聲,像是一只要歸家的雀鳥兒。

  沒聽到付景軒回應,但屋外腳步匆匆,不像以往那般氣定神閑,估摸是氣到了。

  方澤生面色沉靜,躲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抬手打開了桌上那個上了鎖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他前不久才放進去的玉佩,還未取出,就聽“咣當”一聲,書房的門被人用腳踹開,想也知道是誰。方澤生手上一急,忙把玉佩扔了回去,“吧嗒”玉佩磕了一下,疼得方大當家的心仿佛滴血,又不能再拿出來瞧瞧玉佩碰壞了沒,只能雙手死死地按著盒子蓋兒,瞧見付二爺肩膀上挎著件包袱,懷里抱了一床被子,哼著小調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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