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第7章

這塊玉佩年頭不短,上面刻著松石雀鳥,鳥兒體若畫眉,頭頂白櫻,踩在分辨不出的花枝上面,栩栩如生。

  聽到啞叔進門,抬了抬眼,正是方家瘸了腿的當家,方澤生。

  啞叔托著盤子,示意不知放在哪里,又比劃兩下,意思是:新親就快到了。

  方澤生望著玉佩良久,最終將它收到一個上了鎖的盒子里,收斂起翻涌的心緒,淡淡說道:“隨意放吧,他喜歡甜,放在哪里都會翻出來吃掉。”

  這廂話音方落,院里就傳來周齊的喊聲,啞叔急忙跑出,得知過了晌午江陵付家的送親隊伍就到了,得讓大當家換上衣裳,準備拜堂成親。

  一路舟車勞頓,走了將近半個月,三寶下船的第一件事不是扶著身穿喜服的付二爺上轎,而是抱著樹干狂吐不止。付景業被迫過來送親,沒比三寶好到哪去,原本滿肚子怨氣,但一想就此跟付景軒山水永別,又高興起來,上了方家送來的馬車,恨不能讓暮年老馬跑出千里良駒的氣勢。

  三寶背著包袱跟在轎子旁,小聲說話:“少爺,咱們真的不找機會逃跑啊?我左思右想這都是柳二娘想出來的計策!她可真是太奸詐了!”

  付景軒不理,三寶急得跳腳:“少爺,咱們趕緊跑吧,萬一方家跟柳二娘商量好了,咱們豈不是羊入虎口?”這廂還沒說完,一把折扇就從轎子里伸了出來,敲在他的腦殼上,三寶委屈地問:“到底跑不跑啊少爺?我估摸咱們到了方家也好過了不,還不如回去欺負大少爺來的自在。”

  付景軒掀開紅蓋頭,挑開轎簾子笑吟吟道:“跑什麼跑?我專程過來,哪里有跑的道理?”

第6章 

  三寶的擔憂不是白來,旁人成親都是歡天喜地吹鑼打鼓。到了方家,門庭冷落,換上兩個白布燈籠,打個幡兒就能辦喪。新人遠道而來歇還沒歇,下了轎子就讓邁火盆拜高堂,三寶攙著代替妹妹出嫁付二爺一路進了花廳,瞧見主位上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說是姓王。

  這位王夫人身份有些微妙,既不是方澤生的母親,也不是方老當家方昌儒的妻子,而是一位方家的遠親,打小能說會算,玩了一手的好算盤,被方昌儒一路提拔,做了幾十家茶樓的掌柜,方昌儒死后方家的賬目都經她手,是個真正的當家。

  “付大公子遠道而來,實在招待不周。”王秀禾笑道:“按理說我沒資格坐在這個位置幫著證婚,但澤生父母不在,我又照顧他多年,算得上半個母親,就厚著臉皮,幫他見證見證。”

  “王夫人哪里的話,您沒資格誰還能有資格?”付景業莽歸莽,場面話還是學過幾句,一頓溜須拍馬逗得王夫人掩面直笑,三寶攙著他家少爺嫌棄地撇嘴,突然聽到一陣“咯吱咯吱”的木輪聲,瞧見一位黑衣大氅的男人坐在輪椅上,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方大當家長得可真是英俊啊......”三寶喃喃自語,卻沒想付景軒小聲回了句:“是啊。”語氣藏著一絲絲微小的自豪:“怕是比小時候更好看了。”

  “誒?”

  “怎麼?”

  “他好像在找什麼?”三寶始終注視著方澤生的目光,見他從期待到落寞,又從落寞轉為平靜。

  付景軒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聽耳邊一聲大吼:“良辰已到!新人行合巹禮,參拜天地!”

  “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付二爺連旁邊那人變成什麼模樣都沒問清楚,就被推搡著送入了洞房。

  婚禮一切從簡,沒約親朋好友,也沒宴請八方來客,連個炮仗的響動都沒聽見,更別說吃口飯,連個饅頭都沒見著。付景軒在房里等了五個時辰,從日暮西山等到漫天星斗,直到餓得前胸貼后背,才掀了蓋頭,憤憤道:“還想給你個驚嚇,結果連屋都不進?”

  說著瞥了眼桌上的蓮子花生,又打開房門走到花廳,瞧見一盤熟悉的小團子,付二爺一樂,拿起一顆玩味道:“竟然還喜歡吃這種東西?”又咬了一口品了品味道,齜牙咧嘴地趕緊灌了口茶:“這是打死了賣糖的?”嘴上嫌棄的要命,還是就著茶水吃了兩個,他記得方澤生喜甜,以前總是忍著甜膩的味道陪他一起吃這些東西。

  屋外燈影晃動,隱隱起了涼風,沙啞的人聲從院子里傳來,像是催促著主子回屋休息,付景軒挑挑眉,拿著手上沒吃完的歡喜團子走了出來,看到桂樹下一坐一站,望著院門口。他等不及那人回頭,便輕快地喊了聲:“方澤生。”

  這一聲清脆悅耳,震得坐在木椅上那人久久未動,片刻又猛地轉頭。

  “你怎麼......在這里?”

  付二爺面不改色地嚼著甜膩的江米團子,笑著說:“你不愿見我,我總得想辦法來見見你啊。

第7章 

  方澤生和付景軒打小相識,品茗大會每逢五年一屆,一次便要舉行半個多月,兩人初次見面是在楚州的聿茗山上,那年付家剛剛擠入四家之列,方昌儒邀了付尚毅,也專門遞了一張請柬給程惜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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