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怎麼有空。畢竟高三學業重,他真的很忙。
我接下項鏈,抬眸時正看見林潮生背對著陽光,發尾被籠罩造成金棕色。他目光炯炯的盯著我,唇角微微勾起。
我偏過頭去,變得結結巴巴,“你、你還記得呢……”
“喜歡麼?”他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搓了下我的耳垂。
耳垂正在變熱。
我胡亂點了點頭,“還、還算是挺好看的。”
我不自覺地變得著急,手忙腳亂地把項鏈往脖子上戴。
帶好后,發現他用手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眼睛亮得像星。
“你、你看什麼。”我繼續結巴,整個人都變得別扭起來。
林潮生輕笑著搖了搖頭,轉過身去,繼續寫他的卷子。
窗外的白楊樹慢慢長出嫩葉,遠遠地傳來花骨朵的清香。
我們即將迎來夏天。
后來夏天來了。后來我們高考了。后來我們畢業了。后來我們收到同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
那個暑假是悶熱的,十幾歲的少年人都在為離別而苦惱著。
而我正坐在林潮生家的沙發上啃著冰棍,看著動畫電影。他家新買了電視,他家新買了床單,他家多了很多東西。
還多了個我。
那天我和他去學校拿檔案,我隨口跟他提到我媽交了新男朋友,以后在我家住。我說這話時很是隨意,沒透出一絲不滿。
他總是能看出我的窘迫。
當時他揉了揉我的腦袋,問我要不要在他家住。
我胡亂點頭。
然后我開始在他家住。
我懶懶地靠在林潮生家的沙發上,抬眼就能看到他在廚房里忙忙碌碌。
他的袖子被挽起一截,白皙的手臂露出一點青筋,額間冒著汗珠。
我突然有個荒謬的想法。
無論林潮生去哪,哪怕天涯海角,哪怕九垓八埏,我都會跟著他。
他媽的林潮生,狗屁的林潮生。
我喜歡林潮生。
第5章
少年人是無拘無束的,心里裝著山巒,眼里映著河川。
我們總是在期待,亦不會知曉下一個拐角是春和景明,還是血雨腥風 。
我和林潮生一起去大學報道,他學法律,我學廣告。
我和他的宿舍只隔了一層,即使上了大學,我們還是混在一起。
每個周末,我就窩在他家沙發上看電視,他就坐在餐桌上看書。我們有空時就抱著一堆書去圖書館自習。
我加入了青年志愿者協會,他加入了校學生會。
林潮生依舊那麼優秀。
剛上大一,他就拿了全科獎學金。他待人溫柔,很受歡迎。越來越多的女生向我打探他的消息。
后來到大二時,各組織換屆,他成了部門的部長。那些懵懵懂懂的學妹們更是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人在危機的時候總是坐不住。
比如我。
大二開學后的第一周,林潮生正開完會,來到我們宿舍找我。
當時宿舍里沒人,我突然捏住他的衣角,別扭地說:“喂,林潮生,我有話和你說。”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著點了點頭,“你說。”
我嘴巴張張合合,吐不出字。
最后我說:“我今晚真她媽的不想吃酸菜魚了。”
他揉了揉我頭,“那就吃別的。”
他媽的。溫瀾,你可真沒出息。
連續一個月,我都在吞吞吐吐。我不停地約他出來,不停地告白失敗。
一直到十月份,我終于不再擰巴。
我在鏡子前多次練習,終于能流利地把那些肉麻的狗屁話說出口。
在國慶的假期里,我冥思苦想,還是去買了蠟燭和鮮花。那些玩意兒雖然看上去很浪漫,但實在不好布置。
我記得那天氣溫很高,又悶又熱。
他家空調遙控器壞了。我汗流浹背,用手抹著汗珠,花了一個上午才布置完。下午我又跑到蛋糕店,在蛋糕師傅的耐心教導下,笨拙地做完了紅絲絨蛋糕。
晚上自己下廚,味道一般,但賣相湊合。我點燃了所有蠟燭,坐在他家里,環顧四周,心里挺滿意。
我忐忑地拿出手機,猶豫了很久,手心浸滿了汗。最后還是一咬牙,撥通了林潮生的號碼。
“林潮生。”
我聲音帶著一絲絲顫抖。
“嗯。”他回我。
電話里沉默了好一會,我指甲扣著桌角,顧左右而言他。
“林潮生,空調遙控器壞了。”
“好,我等會回去看看。”他聲音變得柔柔的。
我用力掐了下大腿,直接開口:“喂,你什麼時候回來?”
“要晚一點,還在吃飯。”
我愣了一會兒,沒想到他有約了。我有些無奈地看著桌上的飯菜。
電話那邊安安靜靜的,不像是部門聚餐。
我漫不經心地問:“林潮生,你在和誰吃飯……”
他沒有回答我。
電話里安靜了好一會兒,我聽見他說:“我媽安排了相親。”
我一手扣著桌角,一手捏緊手機,用毫不在意的語氣說:“你真他媽的慘,年紀輕輕就相親。”
他用氣音笑了下,笑得好像有一絲苦澀。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電話陷入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他輕聲說:“我和她在一起了……”
他后面說了一大段話,說了很久很久,我一個字也沒聽清。
我耳管里的血液翻騰著,耳蝸像被炸開,大陽穴也突突地跳個不停,眼前一片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