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門口環視著他家。家里很小,很簡潔,連電視都沒有。
我沒忍住,開口問:“你媽媽呢?”
他幫我找了拖鞋,“她和我父親一起住。”
我點了點頭,趿拉著拖鞋往里面走,轉頭看著他,“我能不能參觀?”
他嗯了一聲,上前一步,想幫我拉開羽絨服的拉鏈。
這親密的動作讓我別扭,我趕緊后退一步,“我自己來。”
外套胡亂地被我脫下,然后我在他家里到處瞧。
他家廚房到處是食物,冰箱里也被塞得滿滿的,我瞪大了眼,不自覺地吐槽一句:“你可真能吃……”
我回頭看他,發現他并沒有聽見。他正在細心地幫我掛外套,衣服被他鋪得平整。
我又跑到他的臥室,開門時嚇了一跳。
房間里堆的到處是書,摞的老高,桌上還攤著沒做完的卷子。墻上貼著班級名單,記著所有人的電話和生日。日程表上密密麻麻的,被記滿了。
在這樣的房間里,我甚至喘不過氣。
我不知道林潮生是怎麼挺下來的。
我突然明白他家為什麼沒有電視了。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不能看。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林潮生的身邊,他正在收拾廚房,那模樣十分熟練。
我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后頸。
他縮了下脖子,用手指摩挲著我戳的地方,回頭朝我笑:“怎麼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
他用指尖點了下我的腦門,“看我做什麼?”
我踮起腳尖,用手拖著他的后腦勺,把他的腦袋按在我的肩膀上。
“同桌,你可以依靠我。”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又開口:“林潮生,你的溫瀾哥哥以后會罩著你的。”
我他媽的差點被自己感動到,林潮生卻狡猾地調侃我。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輕笑,用食指繞著我的發尾,“怎麼不叫潮生哥哥了?”
我氣得推開他,“就不能讓這個梗過去嗎?”
他沒理我,繼續收拾廚房,嘴角一直掛著笑容。
晚上洗完澡后,林潮生掏出來三個厚厚的被子。我正盤腿坐在床上,從里到外都穿著他的衣服。
看他忙忙碌碌,我不解地問:“我們蓋一個不就行了?”
他抬眸,瞇著眼,“不行,有人怕冷。”
我摸了摸鼻子。
就這樣,我和林潮生躺在一個被窩里,身上壓了三層棉被。
睡著之前,我手里捏著棉被,看著他的胸口起伏,像是潮汐。
“同桌,你睡了沒?”我問他。
“沒。”
他幫我掖了掖被角。
“林潮生。”
他嗯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很想叫他的名字。然后,我下意識地和他匯報:“我不和那些女孩在一起了。”
他沒出聲,但我知道他聽懂了。
“你……你應該不會再瞧不起我了吧?”我問。
忽然,我身后傳來熱氣,溫暖的胸膛貼著我。
林潮生從身后圈住我,把我摟在懷里,他湊在我耳邊說:“溫瀾,你真記仇,都這麼久了,還惦記著。”
他用手掌摸了摸我的額頭,撩起我額前的發,“睡吧。”
我感受著他的體溫,暖呼呼地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正面對著林潮生的臉。兩個人的鼻尖相互抵著,四肢也纏在一起。
很巧的是,我們同時睜開眼。
不巧的是,我們同時升了旗。
我感受到我大腿那有熱熱的東西,我知道自己的胯間也是熱熱的。
我倆像彈簧一樣彈開,各自扯了被子,蓋在跨間。
然后我們尷尬地穿衣服,尷尬地洗漱,尷尬地吃早飯,尷尬地聊東聊西。
我們假裝忘記這件事。
事實證明,人們總會遺忘那些尷尬的事情。周一開學的時候,我和林潮生仿佛已經忘了那天早上的窘迫。
一切好似又恢復了正常。
一切好似又開始了反常。
比如,我沒法再對他的親近處之泰然,比如,他不再能自然而然地摸我的頭。但這些反常很快就回到正軌了,日子照常過。
時間汩汩而過,教室后面貼起了高考倒計時。
那天班主任抱著書走進來,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便利貼,讓我們寫上自己的第一志愿,準備貼在教室后面激勵同學。
我嘴里咬著筆,盯著便利貼發了會呆。接著,我用手掌遮住臉,透過指縫偷偷往旁邊看。
林潮生很快就填完了。
我用手肘撞掉了他的筆盒。
“喂,同桌,你東西掉了。”我像往常一樣,自然地跟他搭話。
林潮生低頭看了看,彎腰去撿筆盒。我立馬湊到他桌子邊,看清了上面的字。
我想知道自己要填什麼了。
下課后。
林潮生突然拉住我手,用溫熱的手掌捂住我的眼睛。
我還在為剛剛的事情心虛,支支吾吾地:“你、你干嘛……”
“噓,閉眼。”
“喂,你都捂住了,我看不見。”
眼前一片漆黑,我聽見他在笑。
“你他媽干嘛……”
“別睜眼。”
我聽見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像是他從兜里拿出了什麼東西。
他輕聲說:“睜開吧。”
我睜眼時看見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東西。
一條黑色的細皮繩串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玻璃瓶透明而發著光澤。
里面盛著藍色的閃亮的小晶體,被切得細細小小的,反射著窗外的陽光。
是硫酸銅晶體。
這是一條項鏈,像是手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