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
林潮生愣住了。
他站在我面前一動不動,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我覺得他這副呆樣有點搞笑。
但我沒有笑,因為我看見有水珠從我的下巴落下,滴在地上。
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濕濕的。
他媽的,我哭了。
這可真他媽的他媽的丟人。
我趕緊用袖子狠狠地擦眼睛,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大概是因為我平時不愛哭,此時臉上的水越來越多,眼睛像是開了水閘。
我的鼻子酸酸的,特別堵,快不能呼吸。
我朝他揚了揚下巴。
“喂,林潮生,有沒有紙巾?”
我聽見自己糟糕的聲音,鼻音很重,帶著很濃的哭腔。
林潮生終于回了神,他神情還是呆滯的,然后手忙腳亂地在身上翻找著,遞給我一包紙巾。
我接過紙巾,看著他那失態的樣子,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笑他。
他微微皺了下眉,“笑什麼?”
我試著找回面子,“林潮生你真該照照鏡子,你現在真他媽傻。”
林潮生勾起唇角,用指尖點了點我的腦門,語氣帶著戲謔:“溫瀾,你該照照鏡子,你的鼻涕快流到嘴里。”
我趕緊抽出紙巾擦鼻涕,結果發現他剛剛在騙我。
我瞪著他,他卻輕笑了一聲。
他下意識地輕輕抬手,又像是想到什麼,手頓在了半空中。
我催他,“要摸就快他媽的摸,我知道我頭發好摸。”
他的掌心很寬,還暖暖的,輕柔地落在我頭發上。
這時候,家長會已經結束。
學校里一片寧靜,花園里的枝丫在徐徐微風中搖曳。遠處太陽要落山,染了天邊一片酡紅。
我和林潮生并肩坐在樓梯上。
林潮生比我高一些,我微微抬頭看他。
一陣清風吹起他的發,天邊的紅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睛閃耀著,嘴角還噙著笑容。
“喂,林潮生。我不把你家里的事亂說,作為交換,你不能和同學說我哭過。”
他朝我笑了笑,沒接話。
我伸出手,“來吧,拉勾。”
他笑出聲,聲音清冽,嘴角咧得很開,眼睛也笑彎了。
“你多大了?”他揶揄我。
我只好尷尬地收回手,“不拉勾拉倒。”
林潮生突然笑著抓起我的手,勾了勾我的小拇指。
他手有點燙,指尖修長。
我和他對視,在他眼里看見自己,我的臉紅紅的,大概是被太陽染紅的。
余霞成綺,像濃墨畫似的,慢慢地暈染開,柔光籠罩著我們二人。
我們的影子被拉的很長,映在樓梯上,在樓梯盡頭融合,像是兩個人肩膀抵著肩膀。
第3章
這事有點別扭。
我坐在林潮生旁邊,手里捏著化學試卷。卷子上的推斷題只寫了兩個空。
昨天我和林潮生在小花園里,算是一笑泯恩仇,也許還有點不一樣的什麼,就有點像朋友之類的……
所以,我應該可以開口問他題目。
但我不知道該叫他什麼。
叫林潮生就很生分,叫班長就很冷淡。應該叫個又禮貌又親切的,還必須要體現我的善意。
想了一會兒,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
林潮生放下筆,笑著看我。
我捏著卷子,別扭地說:“喂,那個誰,就是、就潮生哥哥……”
林潮生噗嗤一聲笑了。
他笑聲清脆,長長的睫毛輕顫著。
漸漸地,他用手捂住臉,笑得越來越大聲。
班上時不時又人看向我們這邊,我紅了耳尖,尷尬地低下頭。
耳邊穿來一個女生的小聲嘟囔:“從來沒見班長笑得這麼開心……”
我聽后愣了下,又抬眼看林潮生,他正笑得開懷,眼角快笑出眼淚。
的確,我也第一次看他笑得這麼開心。
大概是昨天知道了他的小秘密,心里像是癢癢的,還有點小得意,因為林潮生這家伙好像只在我面前做自己。
越來越多的同學往我們這看。
我用手肘懟他,“喂,林潮生,你別笑了。”
他用手捂著嘴,眼睛彎彎的,揶揄我:“怎麼?剛剛不是叫潮生哥哥麼?”
他的臉湊過來,離我很近,輕笑著,“好弟弟,再叫一聲聽聽。”
我推開他,臉熱得冒火,“不叫了,不叫了,以后叫你同桌行了吧——你他媽的倒是幫我看下這個狗屁化學題。”
從這次之后,我都叫他同桌。
我和林潮生越來越熟。
契機是班主任請假了一周,所有的鎖事都壓在班長林潮生身上。
每天中午林潮生都要留下來看管值日,還要登記課堂表現。
我向來獨來獨往,午飯都是隨便湊合。等我吃完飯回教室后,林潮生還坐在位置上整理著資料。
教室里空無一人。
我看見他皺著眉頭,露出疲憊,露出厭煩。我突然意識到林潮生可能根本不想做這些的,他看上去真的很累。
大家只看到他的榮譽,卻沒看到他的辛酸。
身體突然不聽使喚,我猛地邁開腿,沖向小賣部,和學弟學妹們血戰,終于搶下了最后一個豆沙面包。
我再回來時,他正一邊捏著眉心,一邊寫著什麼。
我隨手把面包丟在他桌上。
他抬眸,眉間染上疲憊,卻依舊朝我笑了笑。
“小賣部買一贈一。”我漫不經心地說。
“謝謝。”
他快速拆了面包,咬了很大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