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驚掠琵琶聲》第28章

“習慣早起。”孟新堂說完,注意到今天的沈識檐有點不大一樣,他抬手輕點了點自己的眼鏡,說,“你今天沒戴眼鏡。”

沈識檐木了一下,腦袋轉得有點慢,他分明記得自己剛是才走到了眼鏡旁邊的。

“啊,忘了。”

往常的沈識檐,鼻梁上總壓著一副眼鏡,今天沒了,線條似乎更明顯了一些,眼睛沒了那層遮隔,好像也更加秀亮些。孟新堂這麼看著,想到哪里便說到了哪里。

“其實你不戴眼鏡也很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那段各懷心事的對話,這句話落了之后,兩個人之間的空氣突然就靜了下去。沈識檐將手插在兜里,有些發笑地看著遠方,終于體會到傳說中“冷場”的滋味。

他笑了一聲,偏頭問孟新堂:“這就叫‘尷尬’了吧。”

正想著話題的孟新堂被他這一問,立時也笑了:“我的錯”。

沈識檐笑著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別的。而因為他方才這一調笑般的挑明,兩個人好像又都恢復了從前相處時的輕松。

那兩只鳥兒飛走了,撲棱棱地拽著沈識檐的目光,一頭扎進了天空深處。

“肩膀還疼嗎?”孟新堂關心到。

沈識檐很認真地摁著肩膀轉了一圈,搖頭:“沒事兒了。”

“不疼了就好,”孟新堂說,“既然有舊傷,以后要小心一點,別再磕到碰到,也別受涼。”

剛剛沈識檐沒醒的時候,孟新堂站在這里回想起那日那位醫生的話,忽覺得有些后怕,雖是句帶著威脅的玩笑話,但擔心的完全在理。一個胸外科醫生的肩膀要是真的落下什麼嚴重的病根,便是真的再拿不了手術刀了。

沈識檐聽著孟新堂這話,倒覺得像是他們兩個人中,孟新堂才是醫生。想著有趣,但沒表現出來,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完全接受了孟新堂的這一份好意。

孟新堂要去單位,沒吃早飯就走了,臨走,還給沈識檐換上了第二貼膏藥。

沈識檐送孟新堂上了出租車,伴著晨光,慢悠悠地溜達了回來,在胡同口的花店買了一支。路過胡同里的早點攤,想起很久沒關照這家阿姨的生意了,就停下來買了兩根油條、一杯豆漿。

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門口,把屋里那臺有些年頭的收音機拎出來,擱在身邊,開始吃油條。也不知道是油條的香味還是收音機里播放的早間歌曲,引來了經常在附近轉悠的那兩只野貓。兩只貓走著弧線兜到他腳邊,一只活潑點的沖他“喵”了一聲,另一只還是死不開口的老樣子,臥在一旁看著他。

沈識檐逗著他們玩了一會兒,觀察了觀察它們的胖瘦情況,便起身到屋里去找火腿腸。到了屋里,才發現昨晚沒收拾的飯桌都被孟新堂收拾干凈了。再循到廚房里,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摞洗得干干凈凈的盤子和碗。

這人到底睡沒睡覺?

沈識檐再一掃眼,看見案桌上扣著一個不銹鋼盆,上面還貼著一張紙條。

“沒找到保鮮膜。剩下的魚不多,但倒掉可惜,上次看到周圍有流浪貓,可以喂它們,當然,你還想吃的話自己吃也可以,但我擔心你不會熱。”

還挺了解他。

沈識檐扯下那張紙條,一伸手,貼在了墻上。

他連著魚和火腿腸一起端給了那兩只貓,看到他們試探性地往前湊著聞了聞,便瞄了他一眼,邁了步子,放心地站到盤子旁邊吃。

沈識檐坐在它倆旁邊,喝著豆漿問它倆:“涼嗎?”

沒有貓吱聲。

沈識檐又問:“好吃嗎?”

還是沒貓吱聲。

沈識檐嘆了口氣,伸開兩條腿,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巷子把豆漿杯吸得“咔咔”作響,驚得兩只貓抬頭呆看了他半天。

早間音樂頻道的節目播完了,沈識檐換了倆臺,換到了新聞頻道。

約莫八點半的時候,沈識檐準時聽見了隔壁老顧在那吊嗓子,他一樂,跑屋里拎上了那兩個小酒瓶。

老顧給他開門的時候賊兮兮的,扒開個門縫,頂著老花鏡小聲問:“給我留了沒有?”

沈識檐舉高了手,晃了晃。兩個酒瓶被晃得不住地往一塊兒碰,發出一下下清脆的聲響。

沈識檐笑著撒了手,壞心眼兒都寫在了臉上。

老顧一手攥了兩只酒瓶的脖子,同時將兩個塞子都扯了下去,貓著往里看了一眼,立馬不高興了。

“你怎麼就給我留了這麼一口?你喝我兩瓶酒,就給我留了這麼一口!”

沈識檐跟他對視半晌,一挪眼,透過門縫看著里屋張嘴就要喊:“桂……”

“哎,”老顧慌忙抬手擋他,“別喊別喊,夠夠夠。”

沈識檐于是閉了嘴,收了聲,看著老顧一邊嘟囔一邊很珍惜地抿了那麼一小口,還瞇著眼一個勁兒地咂摸。

“你這身子不能喝酒,”沈識檐勸道,“桂花奶奶管你是對的,我也不能老偷著幫你干壞事兒,以后再給你留也就這麼多了。”

老顧不甘心,狠蹙著眉毛反駁:“以前還兩口呢,你不能越來越少啊。”

“你年紀還越來越大呢,別拿病不當病,以后再沒二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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