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驚掠琵琶聲》第23章

孟新堂笑了一下,搖頭:“我只是在想要怎樣向你表達,因為我有兩個原因,一個很正面,一個不太正面。”

“正面的。”沈識檐答。

“不能讓前人的心血白費。”孟新堂很快說,“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一個新型號、新功能的飛行器,要經過多久的研發過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等等,都有可能也都發生過。很多人一輩子都在研究一樣東西,有的弄出來了,有的沒弄出來,說得殘忍一點,弄出來的,光榮,弄不出來的,或許在他們自己看來,就是碌碌無為。”孟新堂停了一會兒,眉間有稍許的變化,“沿小的爺爺就是后者。沿小正在做的,是她的爺爺到死都在念著的東西。”

沈識檐聽得有些呆,半趴在桌子上直直地看著孟新堂。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看不清臉,但戴著花鏡,顫抖著雙手,眼角隱著淚。好像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小女孩,短短的頭發,抱著一個小熊書包。

人與人之間的擦肩實在奇妙。很多年前的那個重癥病房在他的腦海里褪了色,或哭泣或旁觀的旁人也褪了色,只剩了那個臨終的老人、大哭的小女孩和門外的他。

“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不管誰離開了,該做的事兒必須要做完。”

孟新堂又沖他晃了晃酒杯,他暈暈乎乎地舉起來,跟他碰了一下。之后他卻沒有將酒杯遞到唇邊,而是又撂到了桌面上。這回整個人完全趴了下去。

孟新堂在這時忽然意識到,沈識檐的酒量大概并不好。

“你……”孟新堂也沒喝那口酒,他微微朝前傾了傾身子,看著沈識檐一眨一眨的眼睛問,“是不是喝多了?”

沈識檐蹭著胳膊搖頭:“沒有。”

明明臉都有點兒紅。

“你接著說……另一個原因呢?”

孟新堂也不知道今天他說的這些,沈識檐明天還會不會記得。不過不記得了正好,他想,沈識檐應該是肆意的,浪漫的,理想化的,不該跟這些所謂“現實”、“讓人無力”的東西混在一起。

“因為我別無選擇。”孟新堂伸手端過沈識檐的酒杯,將里面的酒盡數倒在了自己的酒杯里。

沈識檐反應有點慢,等孟新堂把他的酒杯又撂到了一邊,才“嗯”了一聲,兩臂一張,下巴抵著桌子,擰著眉毛看著孟新堂說:“你偷我酒了。”

孟新堂實在忍不住笑,也不跟這個“雅酒鬼”糾纏,自顧自接著剛才的話說。這些話他沒說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這件事,說不上是誰的錯,你說做出處理決定的領導不對嗎?還是說國安局、特警不對?都說不上來。一定要歸錯,錯誤的源頭是國際競爭,是搬不到明面上的陰謀詭計。就像我剛才說的,生來平庸,而且一個人只有這一生。每個人都是處在一個大環境下,沒有什麼人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去力挽狂瀾。就算是失望,也得背著,盡力好好地往下走。總不能覺得看到了一點世界的復雜,就憤世嫉俗。”

說完,孟新堂又將腦袋湊近了一些,笑著問:“還聽得懂嗎?”

沈識檐看著他點了點頭,結果因為下巴擱在了桌子上,點頭的過程并不順暢,他就好像很奇怪似地,瞇著眼睛朝下看,看是什麼在擋著他。

燈光把沈識檐的頭發照得都很亮,額前的碎發已經搭上眼眉,陰影投在迷蒙的眼睛上。

那雙眼睛閃得越來越慢,最后,終于闔成了很溫柔的一條線。

孟新堂怔了怔,好一會兒,像被什麼東西牽著,沒什麼意識地就抬起了手。

離他黑黑的頭發越來越近。

一直沒動靜的沈識檐忽然睜開眼,也抬起了頭。

“你說的,我全部認同,”沈識檐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直起了身子,還揉了揉有點酸的脖子,“真的,全部認同。而且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孟新堂有一點突然的慌亂,很快,他假裝鎮定地收回了手,又重新將胳膊拄在桌子上。

“哎,”沈識檐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有點兒暈。”

沈識檐愛喝酒,但他喝酒有個很奇怪的地方。別人是要麼不醉要麼一醉到底,他不是,他跟他爸一樣,有時候一喝酒突然就上頭,立馬就暈乎,不過這陣暈來得快去得也快。倒也不是回回都這樣,偏偏今天讓孟新堂趕上了。

“那不喝了。”孟新堂端起杯子來,想把自己杯里這點干了。

最后杯中酒的這說頭,到哪個酒桌上都一樣。沈識檐也跟著端杯子,一看自己的那只杯子放得離自己那麼遠,還愣了一下。等他拿起杯子,才覺得不對勁。

空的?

“哎?”

孟新堂沒忍住,一點也不收斂地笑得渾身都顫。也不知道是剛才的沈識檐更醉一些,還是現在這個更醉。

第十三章  歲歲照海棠

那天孟新堂沒回,一是不知道沈識檐到底醉沒醉,二是也確實晚了,不好打車。沈識檐帶他到了東間,迷迷糊糊地給他都安排好,說了聲“晚安”,便打著哈欠轉身離開了。

孟新堂站在原地打量著這屋子,發現這大概是沈識檐小時候或者曾經睡的屋子,立時覺得仿佛是一不小心,到了什麼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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