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驚掠琵琶聲》第6章

孟新堂只覺得荒唐又奇怪:“我不舒服什麼?”

“落寞啊,尷尬啊,恐慌啊,雖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吧,但你這花自打跟蕭枝姐開過一回以后,就再沒長過骨朵,你都快成鐵樹了你。”

孟新堂不想跟她進行毫無營養的辯論,他覺得毫無意義且浪費生命,直接把她轟走了。

四周終于又安靜下來,孟新堂重新開始收拾菜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沈識檐今天蹲在那抽煙的樣子。他停下動作,看著窗戶外面的晴朗的天空發了會兒呆。

第四章

沈識檐領孟新堂去的琴行在一條街巷深處,是由繁轉靜、人跡漸消的地方。被大榕樹掩著,黑底金字的木刻牌匾只露出了個小角,看著著實隱蔽。

剛下車,扶著車門的沈識檐便就著陽光打了個哈欠。

“昨晚沒睡好嗎?”孟新堂有些奇怪,這一路上光是孟新堂看見的,他就已經打了三個了。可前一天晚上他明明同沈識檐聯系過,確定他并沒有臨時的工作,還特意說了句“早些睡”。

“睡晚了,我可能得四點了才睡。”沈識檐拍了拍嘴巴,讓自己清醒一些,“前段時間攢了不少電影,昨晚沒收住,都看了。”

他們出來得還算早,光沒有很強,卻剛好將沈識檐的臉照得清晰。孟新堂收回目光,開玩笑道:“這可不像一個養生的人會做的事情。”

這回是沈識檐走在了前面,他拉開大門站定,另一只手頂開眼鏡,揉了揉微紅的眼睛,出口的回答簡潔又獨斷。

“偶爾放肆,無傷大雅。”

這話的個人風格太明顯,聽得孟新堂一聲笑。

琴行的老板意外地年輕,穿著運動衫,戴著棒球帽,在孟新堂看來,像是一個沒畢業的大學生,而且并不像個跟民樂有關的人。他正坐在柜臺后聽著歌,見他們進來,立馬抬了抬下巴,打了聲招呼。

“師兄早啊。”

“早,”沈識檐側了身,攤開手掌,禮貌地向他介紹孟新堂,“這是我朋友,來給他妹妹挑琴。”

男生了然,起身走了出來:“您好,我是許言午。”

兩人握了手,又寒暄了幾句。

“既然是當作愛好,又是初學者,我不建議買太貴的琴,”沈識檐指了一把,“這個就可以。”

許言午將那把樣琴拿過來,又從柜臺上取了指甲。

“紅木清水琵琶,很多人的第二把琴,比一般的練習琴好聽很多,彈著玩很夠用了,可以說是一把到位。您可以感覺一下。”

手上突然被放上了一把琴,孟新堂托著這從沒摸過的東西,都不知道應該將它放成一個什麼角度,忽生出一種“誤入藕花深處”的感覺。他淡笑著看向沈識檐,發現對方也在偷笑。

“你來試試?”

“好,你聽一聽。”

許言午遞上指甲,沈識檐一個一個地揭下來,慢慢纏在手指上。這是孟新堂第一次見他貼指甲,他動作不算快,但流暢非常,三兩句閑談的工夫,便已經貼好了那五片。

“想聽什麼?”沈識檐坐好,抱著琴問。

幾乎是想都沒想,孟新堂便說:“第一次見面,你彈的那首曲子。”

沈識檐略思考了幾秒,微仰起頭:“給小姑娘試琴的時候?”

“嗯,那是什麼曲子?”

“《彝族舞曲》,”沈識檐說著,用右手依次劃過四根琴弦,發出分隔的四個音,接著,他抬起左手,握住琴軸,大拇指抵在槽里,邊撥弦邊轉動琴軸,孟新堂聽到幾個拐了彎的音。

“榮幸之至。”孟新堂笑說。

許言午也靠在一旁,靜靜地等著沈識檐的演奏。

上次聽這曲子是在寬敞的室外,摻著風聲鳥叫,偶爾音語,而這次是在封閉的屋子里,環境安靜不說,還如同帶了天然混響。孟新堂覺出同樣的心動,且更加震撼,是真真正正地余音繞梁。

一曲畢,先開口的卻是一旁的許言午。

“師兄還是這麼厲害。”

沈識檐笑了兩聲,看向他:“大師,你這是笑我呢?”

他見孟新堂遲遲沒言語,便轉頭看過去。對上他的直勾勾的目光時,沈識檐心里忽然沒由來地一頓,像是漏跳了一拍。

孟新堂看過來的眼神,是他從沒見過的專注。眼底似有柔情千萬,卻是不帶旖旎,皆為贊賞。

他又撥了下琴弦,鎮定下來才問:“好聽嗎?”

孟新堂這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答道:“非常好聽。”

最后自然是敲定了琴,許言午說自己這正好還有一把新琴,問孟新堂是要已經有的這把還是等制作。

孟新堂不懂這些,便詢問沈識檐的意見。

“按照我的習慣都會等制作,不過都一樣,拿現琴也沒問題。”沈識檐說。

許言午打趣:“我師兄可是寧可兩個月沒琴彈都要等新做的琴。”

“哦?為什麼?”

沈識檐瞥了竊笑的許言午一眼,又看著孟新堂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樣就會有一種,從這把琴出生開始就和它在一起的感覺。”

挺童話的想法。孟新堂咂摸了一會兒,品出了些浪漫的情懷。

他也決定等,和許言午約好兩后來取琴。

孟新堂付錢的時候,沈識檐就在店里隨意轉悠,他走過去撥弄了兩下那復古的唱片機,左看右看地欣賞著:“新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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