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現代 BE 雙男主 那年軍訓 第32章

《那年軍訓》第32章

  趙海明沒注意到這廝的情緒,眼見林威乖乖的坐下了,還自酌了一番,心里很為對方的“聽話”滿意,這竹筒里就止不住的往外倒豆子了:“威子,哥早想跟你說說話了,可你偏生又那麼倔,哥就是怕你聽不進去。”林威癟癟嘴,懶得糾正他稱呼上的失誤,只在心里想,趙海明你就說吧,你就可勁的咋呼吧,這會兒王虎在這我不反駁你。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心里又突然走神,哎呀,老媽從小到大嘮叨家丑不可外揚,這家教還真是潛移默化啊。

  唉,什麼時候開始把這胡說八道的家伙當成家里人的?

  林威抬頭看了趙海明一眼,這家伙滿臉通紅,頭也不抬,耷拉著腦袋還在借酒發瘋:“威子你是大學生你不知道我們當兵的多麼羨慕你們,你說你就算在這打個架犯個事啥的最多也就是認個錯寫個檢查,可我們軍人,我們軍人不一樣呵。”

  “來軍訓前連部就給我們下了死命令,不得體罰大學生,軍令如山倒啊,王虎,一班長,他也就是恨鐵不成鋼,我們新兵蛋子才來的時候也被他訓得死去活來,開始都挺恨他的,可是在后來的科目比拼中,我們班獲得各項第一,才漸漸明白過來,一班長是對我們好,當兵的就得有當兵的樣子,林威,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來給你們大學生軍訓當教官,這都是我們,一班長,武駒,二狗他們一起辛苦努力掙來的機會啊。”

  一席話,說得一班長王虎突然就紅了眼睛,一張口一仰脖,干盡了一杯酒。

  “一班長被撤銷軍訓教官資格回去了,我們幾個都挺傷心的,威子,一班長家也是農村的,他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出來當兵,也是為了要減輕家里的負擔,他剛當上軍訓班的班長,打電話跟家里報告的時候,父母可高興了,兒子有出息,誰家爸媽不自豪啊?這突然就給擄了下去,該怎麼跟他們交待呢。我父母也一直在廣東打工,我都好多年沒見過他們了。我也想跟他們說說,我也當了軍訓教官呢。”趙海明這話說的越來越沒有邏輯,頭也越埋越低,眼淚不爭氣的漫出了眼眶,滴落在了酒杯里。

  縱是醉漢說話顛三倒四,這番話卻也是那麼個理兒。

  林威拿起酒瓶,給自己酒杯里斟了滿滿一杯酒,對著王虎說:“一班長,我敬你一杯,以前的事情,真是對不起了。”

  王虎豪爽的笑了,端起酒杯:“以前我也有不對地方,老弟見諒!哥這一杯自罰了,然后再干一杯!”

  “我也自罰一杯,來!干”

  小伙子們各自灌下一杯,然后再斟滿,兩只酒杯終于碰在了一起:“咚!”

  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頭枕著邊關的明月,身披著雨雪風霜。

  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為了國家安寧,我們緊握手中槍。

  說不一樣,其實也一樣。

  都在渴望輝煌,都在贏得榮光。

  說不一樣,其實也一樣。

  一樣的風采在共和國的旗幟上飛揚。

  夏夜的晚上,月亮皎潔,淺淺的光照在三個歪歪斜斜的身體上,在地面上留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趙海明那時完全不省人事,王虎和林威左右一邊一個架住他的胳膊,王虎身強體壯,不費什麼力氣,這邊的大學生沒做過什麼體力活,呲牙咧嘴的看著五班長在昏睡中憨笑,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就和這麼一個如此沒酒品的混蛋好上了。

  進了營房,已經是熄燈睡覺的時候了,崗哨里站崗的恰好是一班的學員,一看見王虎來了,一臉又驚又喜的神情,恨不能立時上去擁個抱,王虎臉帶微笑,跟他噓了寒問了暖,自有一番老友重逢的親昵。一班長這邊對學員的關切之情越發溢于言表,那邊林威就更加慚愧,不提也罷。

  把五班長放倒在床上倒不費勁,費勁的是這家伙被這一折騰給弄醒了,惺忪張開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伸手就去摸眼前林威的臉:“威子,乖啊,跟一班長說聲對不起吧。”

  王虎忍著笑,看林威尷尬的拂開五班長的手:“我知道了,我們已經和好了。”

  “恩?那麼快?啥時候好的?這就對了,相逢一笑泯恩愁麼。”看來這酒真壯慫人膽,平時扭扭捏捏的五班長不但吟了詩,而且毫無預兆的伸長了脖子,這嘴就直接對上了林威的嘴。

  趙海明!你要死啊,王虎,不,一班長就在旁邊看著呢。

  林威的頭里立時就跟踩著了地雷一般,“轟”一聲炸了個千千萬萬。

  虧得趙海明也就是借著酒勁最后一博,動作一大,酒就上了頭,于是松了嘴,扭過身,口里不知道絮叨著什麼又睡了過去。

  轉過頭,林威訕訕的看著王虎,嚅囁著想說他那是酒喝多了……

  王虎卻會心的一笑,沖他眨了眨眼,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宿舍門,順便把門帶上了。

  林威呆呆的看著門關緊,王虎的腳步聲在走廊上漸漸遠去,這才回過神,看看身邊躺著的這個酒氣沖天的混蛋,心里有股火,“騰”的就燃燒起來。

  五班長,趙海明,你這個王八蛋!

  啊,疼,威子,威子你干什麼?啊,不要,我頭暈沒力氣,不要啊。

  窗外月光皎潔,室內人影闌珊。

  晨曦終于降臨這片土地,盛夏的陽光搖曳著樹葉的碎影,同時也搖下了滿軍營的淚花。

  XXXX大學一年級新生為期一個月的軍訓,終于在今天,拉下了帷幕。

  教官們整齊的站在一輛輛軍用解放牌大卡車旁邊,軍裝整齊,英姿颯爽,目送著學員們一個個的爬上車斗。

  一個月前苦讀書生那特有的蒼白皮膚,在這群少年男女的身上已經消失殆盡,被夏日和軍營所銘刻下的,是那一身健康的小麥色,堅毅的目光和筆直的身形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都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都說軍人流血流汗不流淚,為什麼那溫暖濕潤的液體,還是自眼眶中抑制不住的滾落?

  一月聚,一月散,這一個月中,我們做過什麼,沒做什麼,愛誰,恨誰,歡喜,悲傷,除了留在我們的記憶中,在今后的歲月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營房、操場、食堂、養豬房;軍姿、崗哨、正步、負重跑;一個月來,我們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操練,一起打鬧,今日一別,誰也不會知道我們曾經在這里走過、坐過、哭過、笑過。

  有意思嗎?沒意思嗎?

  林威站在朝陽的光輝中,看這身邊與自己教官告別的同學,聽著男孩子們壓抑著的低低的啜泣聲,卻微微的翹起嘴唇,笑了。

  因他看見,同樣在朝陽的光輝中,站在車下五班長趙海明的臉,亦是光明燦爛,一臉笑容。

  車啟動的時候,趙海明舉起了右手,緩緩抬到額前,一個標準莊嚴的軍禮。

  林威站在車上,動作亦然。

  他注視著他,他注視著他。

  聚散離合,剎那間,人誕生了,剎那間,人消逝了,哭能換取什麼?笑能代表什麼?

  林威只知道,我愛他,我那麼那麼的愛他。

  已然足夠。

  空空兩手來,

  揮手歸去,

  閱過山與水,

  水里有誰,未必需要一起進退。

  刻骨銘心來,

  放心歸去,

  未算無一物,

  深愛過誰,一天可抵上一歲。

  軍車駛出了軍營的大門,一輛接一輛,走上了回城市、回學校的路。 

 

 

  第十三章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徐志摩

  那個暑假剩下的時光,如同其他大一新生一樣,林威干得最多的事情不外乎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是與高中同學的各種聚會玩鬧、嬉笑怒罵、醉生夢死,死里逃生。

  只不過觥籌交錯、酒肉穿腸、恍恍惚惚的時候,林威的潛意識中,就會浮現出蜀地西北那個小鎮,那陽剛正氣的軍營,以及那一份橄欖綠的牽掛,這讓他覺得,每天的陽光,都格外明亮;遍地的綠植,都分外鮮活;滿街的人群,都如此親切。

  所以說,心懷愛情憧憬和夢幻的少年,都是單純和可愛的,或者換句話說,都是白癡缺心眼的。

  那一年手機尚未普及,互聯網才剛出襁褓,就連BP機,也只是在一些經商的大款身上乍放初聲。

  于是林威和五班長趙海明的相思,只能寄托在那方寸的信紙之中。

  某一個夏夜,月朗星稀,林威坐在久違的書桌前,攤開信紙,墊著高考時節用過的物理練習冊,寫下如下詞句:

  五班長,趙海明,明子:

  哈哈,不知道該怎麼叫你才恰當,如果你是我媳婦,是不是叫老婆或者寶貝更好?或者更親昵的叫法是寶寶?

  那日軍營一別,已是五日有余,這段日子不提也罷,每天都被高中同學拉出去喝酒吃飯,過的那叫一個腐朽墮落啊,我都覺得愧對大學學費,但是偏生又怡然其樂,無法自拔,好生矛盾。換了你又該教訓我了吧,哎,你那愛嘮叨的毛病跟小媳婦一點沒差,你說以后你要是跟我過日子了能不能稍微改點呢?哈哈,老公我可不想當妻管嚴啊。

  說了很多廢話,只想告訴你有點想你了,不知道你在軍營里過得如何?王虎那邊后來沒怎麼你吧?速回信告知。期待。

  林威

  199X年8月X日。

  折好信,封住信封,貼上郵票,投進郵筒,照舊夜夜笙歌,只是每天早上開始早起,習慣對門前的信箱展開例行檢查。

  5天后,林威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白色的信封上貼著一張軍營士兵端槍站崗的郵票,小子一看那呆樣,跟趙海明簡直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心里一邊笑罵,一邊迫不及待的撕開了信封,躲進自己的房間讀了起來。

  林威你好:

  首先,我要對你對我下流無恥的稱呼表示強烈的抗議,你這個同志的毛病深沉無可救藥,我原以為我在軍訓期間對你進行了洗心革面式的教育工作,可是看樣子你的本質就是如此,在此我表示深深的失望(林威這邊已經笑掉了大牙,這家伙寫信還跟做思想政治工作一樣,呆啊!)。

  我在這邊還好,軍訓任務完成后就清閑了很多,除了平時的科目訓練就是政治學習,也沒什麼特別的變化。一班長王虎他們也很好,對我也很好,你不必擔心。

  你自己知道喝酒不學習不是好事,就應該糾正這些不良習慣,學生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我們這些當兵的可羨慕你們大學生呢,要珍惜啊。

  吹號了,要熄燈了,我先睡覺了,你保重。

  趙海明

  199X年8月XX日

  這邊廂讀完,對五班長的嚴謹木訥表示毫無語言,同時那個軍訓時的小班長形象似乎又活生生的站到了自己的眼前,不覺嘴角也翹了起來。

  事不宜遲,不能讓中國郵政的員工因為沒有業務而面臨失業威脅不是,小伙子當天晚上提筆寫就第二封信。

  親愛的五班長同志:

  我說,咱們能不能別隔著層紗窗說話,你看你那信嚴肅認真的,跟小學生完成家庭作業一般神圣。我又不是你的班主任,不會對你的拙劣文采評分并寫出批評指正意見的,請你老人家滿懷開心的給我寫封信行嗎?

  不過說回來,聽見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了心。軍訓占去暑假一個月,這吃吃喝喝又過去半個多月,假期居然就要結束了,沒多久又要開學了,真是希望時間能過慢點。對了,說實話,整個軍訓過程還是非常開心的,特別是順帶解決了終身大事,哈哈。

  你們還在訓練吧,要多吃點飯長壯點,特別是某些地方的小肉肉,下次見面我要檢查哦,或者你有時間來C城玩吧,吃喝玩樂住我全包了。

  盼復!

  林威

  199X年8月XX日。

  五班長似乎是被某些YY強烈的詞句刺激到了,這次回信比上次快了一天。

  林威同志!

  你果然三句話不離本性!我對你的某些低級趣味表示強烈的鄙視!

  關于見面的事情,我身在軍營,沒有那麼多的自由,只好等待機會了。快開學了,你要收回玩心,好好準備功課。

  最近有軍事訓練的任務,比較忙,以后通信可能比較慢,見諒。

  趙海明

  199X年8月XX日

  林威捧著信紙,躺倒在床上,無奈的笑了。

  一個強烈期盼,一個欲拒還休。軍隊與學校,兩個截然不同的環境,差別竟然這麼大。或許,在兩人的眼里,互相都是那麼的無可救藥?

  又或許,這相思的哀愁,難道只有某人自己才有?

  九月三日是開學的日子。

  即使是在這個四季并不分明的城市,天空也開始變得高藍,甚至偶爾能看見零星的大雁飛過。

  只是它們不是排著整齊的人字形,而是三三兩兩,寂靜的劃過長空。

  大學二年級,生活和學習似乎依舊那麼三點一線的過,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都看不出來有什麼差別。

  但每天,卻真實上演著種種不同。

  余同不再去412繼續無盡的等待,他加入了學生會,并成為話劇社的骨干,開始參加學校和市里的各種公益性演出。

  大頭跟幾個意氣相投的同學跟學校申請設立了創業者協會,開始在課余時間招兵買馬,內合外聯,為成為未來的商界巨賈進行前期規劃。

  最具爆炸性的是強根,他老家在山東農村,民俗民風強烈保守,暑假回來后居然散給了大家大把的喜糖,說是應鄉下的風俗,已經跟從小玩到大的某個青梅竹馬訂了婚,等大學一讀完就準備辦事了。

  大家就起哄,就笑罵,就說強根不講義氣,說他拋棄了兄弟只顧自己幸福。強根就傻傻的笑,說這是也父母之命我也沒辦法,于是繼續被大家攻擊說都快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了,還那麼封建迷信云云。虧得強根脾氣極好,只是笑,然后頂不住幾個哥們的集團攻勢出錢請大家搓了一頓。

  那晚觥籌交錯,面紅耳赤之時,林威看著強根笑逐顏開的臉,想人生真是千姿百態,我要是跟同學公布了與五班長的關系,會是什麼樣的待遇呢?

  是祝福?是譴責?是冷漠?抑或是被貼上變態流氓的標簽?

  無所謂了,至少,現在有人與我共進退。

  林威倒滿一杯酒,走到強根面前,說,兄弟,干了,祝福你。

  祝福你,也是祝福自己,但愿天知道。 

 

 

  第十四章(最終章)

  走過拐角處,一定要回頭,看那漸遠的身影,卻花一生的時間記住。

  ——林威

  隨后的日子過得行云流水,趙海明那邊果然有如信件里所說,估計是忙軍事訓練了,來信少了很多,林威這邊廂即使想念,也不得不回到現實的局限和學習的忙碌中。

  這不知不覺的,就快到國慶節了。

  那一年國務院還沒有修訂發布《全國年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國慶假期只有三天。雖然很短,但林威實在熬不住這成天相思的寂寞,提前一天逃了課,買了張去那軍營駐地小鎮的長途汽車票,背個旅行包就踏上了行程。

  十月的陽光是金黃色的,透過車窗照在青年的身上,林威手投著腮,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想象五班長見到自己的場景,他會興奮、雀躍、抑或抱著自己原地轉上一圈?不管怎麼樣,見了面就好,林威這麼想著,臉上泛起明亮的微笑。

  顛簸了五個多小時,長途汽車才風塵仆仆的停在這個遙遠的軍營邊上,將林威一個人留在路邊后,掉過頭,揚起一股灰塵,“撲哧撲哧”的喘著粗氣消失在來時的路上。

  林威看著軍營的大門,一切皆是從前的樣子,只是樹葉的顏色變得淺黃,然后紛紛在秋風中掉落。

  走到哨亭,林威說自己是趙海明的哥哥,趁國慶節來探親。哨兵疑惑的端詳著他,估計心里盤算這家伙一臉白癡相,實在不像當哥哥的樣。林威沒理他,擺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配合自己的謊言。哨兵打了一個內部電話,確認了趙海明認識這麼一個“哥哥”,登記了林威的身份信息后放了行。

  再次站在軍訓時的大操場邊,林威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直到某個穿訓練服的笨蛋跑得氣喘吁吁的來到自己面前,那種突如其來的興奮感油然而生。

  看得出來趙海明亦是如此,他比暑假白凈了一些,可能是訓練任務繁重,臉更瘦了,上面寫滿了驚訝,你,你怎麼來了。

  給你個驚喜啊,怎麼樣?想我了沒?林威沒心沒肺的笑。

  真是,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一點準備都沒有,走吧,跟我去招待所。五班長一邊責備,一邊接過林威手里的包。

  提前通知怎麼能叫驚喜啊,這個不解風情的笨蛋。林威心里罵著,由他拿過其實并沒裝什麼東西的包,跟著趙海明的步伐往前走去。

  連部旁邊有一排低矮的平房,是給官兵們來部隊探親的親戚朋友準備的臨時下榻地,也就是所謂的招待所。

林威早已不是軍訓時的學員,營房里的“床”自然是再也不用躺了,這會兒終于升了級,可以享受一下軍營里帶腿的鋪位。

  趙海明拎著暖水壺出去打了一壺開水,把臉盤架上的口杯涮了涮,倒掉水后重新裝滿,用涼水鎮了鎮,遞給林威,看他“咕嘟咕嘟”的一口氣喝下,然后取下毛巾,放進注滿熱水的水盆里淘了兩把,擰干后遞給他。

  林威壞笑著,這就算完了啊?

  五班長愣了愣,你嫌毛巾沒洗干凈啊?我再洗洗,說話就要把毛巾放回水盆里去。

  不是,我是說,你就不幫我擦擦臉?

  五班長臉紅了一下,去,連部就在旁邊,讓人看見了不好。

  有啥不好的,媳婦給老公擦臉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林威抓起五班長的手往臉上放。

  五班長笑著甩開手,把毛巾一把扔到林威臉上,滾,不要臉。

  林威反撲過去,趙海明躲開,兩人笑著在房間里你躲追我趕鬧了開去。

  趙海明請了假,陪林威在食堂吃了晚飯,兩人一起在夕陽下沿著操場散步。

  操場上有士兵在踢足球,稀稀拉拉的傳來幾聲喝彩和加油的聲音,難得一派安靜悠閑的氣氛。

  兩人停下來,遠遠的駐足觀看,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這段時間的家長里短。

  “對了,威子,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趙海明突然停下,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盯著林威的眼睛說了話。

  “什麼事?”林威覺察五班長有些心不在焉,心頭暗沉,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那個,你覺得我們之間這樣對嗎?”

  “有什麼不對?”

  “我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趙海明轉開眼光,看著遠處奔跑的士兵的身影。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咱們可以一步一步走下去,邊走邊想辦法啊。”林威抱著趙海明的肩,試圖給他一個溫暖的支持。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也一直想跟你說說,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你看,我是士兵,你是大學生,我們能走到一起嗎?就算能在一起,我們的家人怎麼看?部隊怎麼看?社會怎麼看?”趙海明咬著嘴唇,一口氣迸出了那麼多話語。

  林威一時語塞,這些問題,剛上大二的他,總覺得沒到思考的時候,覺得兩人之間只要有愛就好,卻忘記現實終究是現實,不會因為你不去想就自動消失。

  “那你的意思是?”林威心里越發低沉,放下搭在五班長肩頭的手,看著他的臉問道。

  趙海明深吸一口氣,回過頭,面對著林威站好,說:“我們還是不要再這樣了。”

  林威身體顫抖了一下,馬上穩住,看著五班長的目光變得凌厲:“那我們之間究竟算什麼?”

  “就當荒唐了一回……”趙海明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耷拉了下去。

  “好啊,我算明白了,原來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認真。趙海明,不,五班長,算你狠!你贏了!”林威看著面前的人,拽緊了拳頭,有種咬牙切齒的憤怒,但隨即泛起的卻是深深的無奈,他清楚五班長說的都是對的,都是事實,都是兩人無法與之對抗的現實,但那種結結實實的屈辱和絕望,卻真切的刻在心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五班長抬起頭,眼里有彷徨和猶豫,或許還有些不忍。

有那麼一瞬間,林威真希望他能說剛才那些話都是假的,都是開玩笑的,都是情人間的打鬧和折騰,鬧完了,也就和好了。但趙海明分明沒有這個表示,他只是看著他,眼中的躊躇慢慢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剛毅,那種軍人特有的訓練有素的冷冰冰的剛毅。

  “我們還是不要再這樣了。”他重復了一遍。

  操場上起了一片喧嘩,隨即響起了男人們的喊聲,原來一顆球踢偏了,徑直向林威他們這邊飛來,戰士們叫著讓他們幫忙把球踢回去。

  林威沒說話,走到還在慢慢滾動的球的跟前,用盡全身的力氣。

  “碰”!

  那一聲之后,兩個青年,一個從操場跑開,一個站在那里,靜靜的等夕陽把影子越拖越長。

  十年后的北京,國慶的秋天。

  海淀區當代商城七樓的咖啡廳里,坐著一男一女。

  那是我們的林威和李嘉。男人已為人夫,女人亦為人婦。

  “原來你當年軍訓的時候還有這麼一段風流韻事啊。”李嘉呡一口杯里的紅茶,嘖嘖有聲,“怪不得當年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還納悶除了那天下雨你來找過我,就沒見你往女生營房這邊跑啊,到底就跟誰戀上了呢。”李嘉笑著,她大學畢業就知道了林威的小秘密,心里已然釋懷,兩人由假情人變成真閨蜜,也算一樁幸事。多年的職場生活,讓她言辭間透著精明干練,卻又不失當初的清純,歲月的痕跡,有時真的很淺。

  “嗯?你怎麼知道我就跑過一次女生營房?”林威抓話里的小辮子。

  “哈哈,這個保密。來,喝茶,喝茶。”李嘉沒想到這家伙年歲雖高,精靈依舊,趕緊給他斟茶倒水。

  “哇,你那時候還在男生這邊埋有眼線啊,了不得了不得!”林威腦袋稍微一轉,亦是恍然大悟。“誰啊,這個叛徒,趕緊從實招來,我滅了他!”

  李嘉竊竊一笑,這都過去十年的事情了,我就不說,說了你也不能怎麼的。哈哈。

  林威指著李嘉,當初真是小看你啦。

  李嘉鼻孔里哼哼兩聲,誰讓你當初身邊有佳人,偏招魯莽漢。對了,話說回來,你當時真就對我沒有一點意思?

  現在想想,我還真有點后悔呢。

  為啥后悔?李嘉立時興致勃勃。

  你胸比五班長大,屁股也比他大,肯定好生養。你說趙海明又不能給我生個娃,我當初腦袋讓門給碾了啊,非得找他。林威邊說邊壞壞的笑。

  去死,你就沒個正經德性。李嘉恨這人說話下流沒譜,使勁踢了他一腳,兩人對視,隨即哈哈的笑了。

  對了,那年國慶節,你跑回學校以后就再也沒跟五班長聯系過了?

  林威看著杯里的紅茶,嗯,沒有。

  那還真是遺憾啊,他肯定也有他的無奈,畢竟他是軍人,環境不大一樣。李嘉看著林威,使勁找詞。

  哈哈,別費盡心機找話安慰人了,多假模假式啊。我早放下了,真的沒事。林威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一口喝光手里的紅茶,拖著李嘉的胳膊,走,剛才你不是看中旁邊賣場的羊毛衫了麼?你老公不愛陪你逛街,我給你當藍顏知己,幫你參考去。

  熙熙攘攘的商場,兩個笑意盎然的不再年輕的年輕人,時光一去經年,幸好你我終于沒有相忘于江湖。

  不過,對不起,我還是撒謊了。

  那年國慶,我從五班長的軍營跑出來,徒步走到小鎮,找了個小旅館住下,買了五瓶啤酒,把自己灌了個爛醉。

  第二天,我坐頭班大巴回到了學校。

  四天以后,我收到了趙海明的來信,只是這一次,不想打開再讀了。

  我把那封信,原封不動的夾在高中的物理練習冊里,放在了書架的最上方。

  那些事,既然你說它們荒唐,就讓它們荒唐的過去吧。

  我知道,這些年,你有你的生活,你退伍了,你在你們鎮上開了一個小飯店;你結婚了,新娘是和你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你有了孩子,是個女兒;你胖了,也黑了,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在煙熏火燎中大聲武氣的吵架要賬。

  農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強根不是已經描繪過一幅活生生的畫卷給我們看了麼?千百年來一直這樣,這種根深蒂固的傳統。

  它不在乎你是否跟對方有真的感情;它不在乎你是否因為生的是女兒不是兒子天天跟媳婦吵架;它不在乎你是否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煎熬中變得肥滿粗壯與庸俗;它不在乎你過得幸福不幸福,只在乎你在別人眼里過得幸福不幸福。

  所以五班長,我們還是不要再這樣了。

  回到二環外的寓所,林威打開家門。

  “回來了,跟同學聚得開心麼?”

  “挺好,心曠神怡。”

  “那就好,晚上出去吃?”

  “好啊,麻辣香鍋怎麼樣?”

  “挺好,我去拿錢包,你把外套披上,今晚有風別著涼。誰開車?”

  “我開吧,你開車那迷糊勁,當心帶溝里去。”

  “我有那麼差勁麼?五年平安駕駛無違章記錄呢。

快穿衣服出門,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等等。”

  “咋啦?”

  “來,親一個。”

  “嗯”

  林威伸脖,與面前的男人深深的接了一個吻。

  男人已為人夫,已為面前這個硬挺俊朗的男人之夫。

  十年。

  “一個軍人跑步到了我的面前,這兵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身材,眼睛不大,長得白白凈凈,挺年輕陽光的臉卻冷若冰霜。他告訴我們自己叫趙海明,是我們的軍訓班長,班級的編號是二營三連四排五班,這個數字好玩,我正跟身邊的舍友交頭接耳,就見五班長退后一步,叫了一聲,稍息。我噗嗤一樂,又沒立正,完全休息著呢,干嘛要稍息,五班長聽了臉一紅,腦袋就耷拉下去了,改口叫立正,看見他這個害羞的樣子,我心里嘀咕,這也是兵呢,有點窩囊呢。”

  僅以此留做青春的紀念。

  ——林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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